“干脆让后宫乱起来。”杨一寻一字一顿地说:“这么多事加一起,多热闹。”
后宫之中,她们的名声跟权利,只能选一个。
她这样想,裴衍也是,她们是一样的人。
从不当旁观者。
“我有一个问题。”裴衍沉默片刻,说:“不管你今天这些话是转移矛盾也好,还是另有算计也好,以你的身份地位,我一旦有所动作,那你与我,就是同谋。”
“你想要什么?”裴衍问:“还是说,跟你父亲有关系。”
“没什么关系啊……”杨一寻语气带着思考,慢悠悠的说:“就是卖裴将军个好处,日后想杀我时,刀快一点。”
杨一寻轻轻地说:“我怕疼。”
裴衍拿着玉韘的手突然一松,玉韘从手里掉下来,杨一寻条件反射抬手去接,袖袍宽大的太监服从手臂滑落,露出了一片狰狞伤疤。
“东西丢来丢去的,倒不像裴将军会做的事情。”杨一寻说。
“拿好。”
杨一寻说话间,烛火被吹的乱跳,裴衍微微一怔,许是又上来了些酒劲还没,他看着烛光张牙舞抓的映在杨一寻脸上,目光扫到疤痕,竟觉得有些刺眼。
‘月色清明,夜阑秉烛。’
杨一寻顺着裴衍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伤疤。
真丑。
杨一寻瞳色渐渐冷了下去,爬上一层让人看不懂的情怯。
是选择盟友共图谋,还是替死鬼做靶子。
后宫干政,母凭子贵。权臣谋利,互相勾结。天潢贵胄,名威功赫。还是封狼居胥,絮雪守疆。那就看天命落在哪儿了。
外面风声渐大,树叶飒飒,吹的裴衍心烦意乱,但是现在是冬天。视线在无序中相碰,裴衍看着杨一寻的样子,心中更是说不出的烦闷。
“陆景之为了自己在这个时候能压阁老一头,利用你,你就心甘情愿?”
裴衍跟朝廷多少厉害的官员都打过交道,但像杨一寻这么锋芒逼人的,还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能激起他斗志的人,这样一个人,不应该屈身于他人。
杨一寻勾着唇,慢慢地转了一下茶盏,陆景之跟她说的话,她一个字也不信的,她想要跟陆景之做交换,她可以帮助他借此机会压阁老一头,但是她有一个条件,就是她要这件事不管自己怎么做,陆景之都不能插手。
官银的丢失,确实打得他们措手不及,广平那场伤亡惨重的战争,阁老利国利己不利民的方案,自己的总是躲不掉的祸。
谁也说不清是好是坏。
杨一寻将裴衍微妙的态度转变尽收眼底,她微微的,几乎小到看不见地偏了偏头,说:“裴将军,你是第二次这么问我了。”
裴衍看着杨一寻的眉眼,没必要追问原因了。
后花园宴席散的差不多了,熙熙攘攘的声音也被风吹散了,夜里,裴衍一路策马回府,站在门外发呆。
裴衍慢慢摘下手套,跟疆绳一起递给候在一旁的马童,说:“查一下朝廷正三品以上的官员最近都去了哪,接触了什么人,还有,查一下钦天监。”
卫影蹲在树杈子上,眼皮又一跳,见状一脸无辜地看着玊冗,跳到他身边用胳膊肘怼他。
两个侍卫在裴衍身后怼来怼去,裴衍看到了,但懒得管,头也没回说:“去找季叙白,跟他说,他有门道。”
桌上的蜡烛灭了,风还没停,杨一寻拉开门,坐在门口冰凉的石阶上,风吹的杨一寻头发纷乱,树影婆娑,跟地上树枝的影子重合。
她刚刚也被裴衍身上的酒气熏的有些醉了,风一吹,思绪才清明。
她想起今日找陆景之,她想借着招兵买马搅乱户部清查这条路,彻底堵死了。
杨一寻抬头望月,残峨眉月,过了今晚,就是新月了。
一直都是陆景之处在上位,他想让杨一寻按照他的意志来。
但杨一寻要平起平坐。
七日之内,取决于今日的谣言怎么发酵。
没几天时间了,就看陆景之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