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旬之后,西院挂着白,愁云密布。
谢滨身体不支,在灵堂上哭昏了过去,在房中养了几日,终于缓了过来。
高大夫人不大理事,谢文嫣谢文霖戴孝,也没法照顾,只有玉怜脂时时去问。
谢滨清醒之后,才让人叫她。
玉怜脂拎着食盒进屋子里时,谢滨靠在椅上,脸色青白。
“滨叔,”她担忧唤道,“您感觉好些了么?我给您带了药膳,问了大夫,对您身子好的,您多少用一些。”
说着,亲手把食盒里的药膳端出来。
谢滨抹了把脸,笑中有掩饰不掉的苦涩:“……好。”
药膳的香气浓郁,但丧事催人哀,他用了半碗,便吞不下了。
玉怜脂蹙眉:“听陈四管事说,您这几日都不怎么进水米,您病才好起来,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方姨要是知道您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也会难过的。”
谢滨眼中有泪意,深叹着气:“院里的人都好起来了,她怎么就……”
此时安慰之语也无大用,玉怜脂无言坐在一旁,默默陪着。
许久,谢滨擦干净泪,转了话头。
“如今我大好了,再过几日便回官署。”他说道。
玉怜脂眉心轻皱:“这么快?您的身子还虚弱,应当再养养啊。”
谢滨摇头:“病了几月,已经不能再拖了。”
“你深叔三日前刚到北境,他为了国事连议亲都放下了,我怎好在府里闲下去。”
玉怜脂眼神微闪:“深叔,三日前到的北境?消息准确吗?”
“当然是准确的,刚传回朝廷的军报。”谢滨说。
他病好复官,朝里的事情自然开始接触了。
玉怜脂微垂首,眼睛不着痕迹轻眯,一瞬而过。
复又抬起眼,说道:“原来是军报,我还说呢,怎么这样快。这些日子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城里驿差传信特别慢。”
谢滨:“怎么?你要传信给谁?”
玉怜脂叹气:“两江春夏多雨,前段日子我便想让苏州那边去查看阿爹阿娘的棺冢,怕有什么闪失,结果光是递出信就花了好几天,一直到现在都没回信。”
她的话音落下,谢滨眉间皱紧。
他是知道京畿戒严是为了什么的。
淑妃案闹得太大,文武百官皆知。
而两江那边……
他面上闪过犹疑,最后压低声:“怜脂,听滨叔的,最近,还是不要往两江频繁递消息了。”
玉怜脂惊讶道:“您说什么?”
然而谢滨只是摆摆手,讳莫如深:“如今不太平,时候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谢砚深和逸郡王抵达北境的消息传回来的第二天,平武帝忽然下旨,要彻查数月前两江军器监和武库署官员死亡一案。
当初两江传回来的消息是,冶铁造兵的地方出了差错,炉工不慎,冶炉接连倒塌,铁水炉渣流出来,灼浇了巡视的官员。
有的当场死亡,有的侥幸存活,却因为伤病太过痛苦,自缢而亡。
此案传回来的时候,刑部承王一党的官员举荐了门下之人往事发之地查案,最后回京定案,只是意外。
现如今,平武帝忽地翻旧账了。
不顾群臣反对,将原审官员下狱,又亲指了大理寺新上任的寺正前往两江,一个无根无基的六品小官。
淑妃死后,平武帝行事越发让人琢磨不透。
——只怕要有大事发生。
谢滨:“朝廷的事尚未有定论,不好尽数同你说,你听滨叔的,滨叔不会害你。”
玉怜脂抿了抿唇,乖巧点头:“是,我都听您的。”
谢滨欣慰笑起来:“好孩子。”
…
申时,玉怜脂才出了善启堂。
关嬷嬷扶着她,慢慢走在游廊上、
“让阿姊动一动埋在其他府里的人手,探子也放出去,查一查这两天,朝上出了什么和两江有关的大事。”眼中漠然,压低声。
关嬷嬷垂眸:“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