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的身体受不了这样的损耗,只能让人熬了她平常不能轻易服用的安神汤,喝完勉强睡下。
第二日清早,福明竟然出现在了珠玉院后面隐蔽的小门外。
谢砚深回来了。
“劳烦嬷嬷给玉姑娘传个信,侯爷回来了,有要事要见姑娘。”福明没了往日嬉皮笑脸的样子,颇为正经。
关嬷嬷知道轻重,但还是忍不住皱眉说:“福明管事,我家姑娘昨日没睡好,方才躺下两个时辰,这就叫她起来议事,身子实在吃不消,能否过一个时辰我再去通传?”
福明听见这话,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没了来时的着急:“姑娘没睡好?那嬷嬷还是过两个时辰再叫醒姑娘吧。”
上回玉怜脂一夜未眠,直接病了好几天,他可没胆子非要催着关嬷嬷叫人。
而且……只怕今日过后,这位玉姑娘,又得病倒了。
然而他们没等上两个时辰,一个时辰后,玉怜脂便自己醒了。
她心中装着事,思虑重,即使服了安神药,也睡不长。
洗漱之后,关嬷嬷才来报谢砚深回来,要见她的事。
“他回来了,还要见我?”玉怜脂抬起头,“嬷嬷怎么不早说。”
关嬷嬷把她的头扶回原位,为她梳发:“姑娘总也得洗漱梳妆了才去呀,不必急在一时。”
玉怜脂看着镜中女郎苍白脆弱的面容,轻声道:“钗环首饰就不用了,妆粉也免了吧。”
老妇人手一顿,应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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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怜脂捧着手炉,身上系着狐绒披风,慢步行入主院的回廊。
十日了,她才再次踏入这里。
无需人带路,她驾轻就熟,一路到了侯府主人的寝房。
福明低着头,先一步推开门,待她进去,复又把门关上。
房中静悄悄,谢砚深站在落地的鎏金铜鼎边,他身上还有雪粒,正在烘去身上霜寒,听见声响,朝门口看过来。
站在不远处的少女没有立刻走过来,而是规规矩矩地朝他行了个礼:“侯爷。”
她通身素净,没有用钗环,只简单挽了个髻,乌发更多披散在肩背后,许久不见,她脸上好不容易养出的些许红润已经消失不见,言语极为冷淡。
称呼也彻底变了。
“怜娘。”他立时皱眉,沉下声叫他。
“侯爷还请自重,”玉怜脂淡淡看着他,
“民女身份卑微,侯爷若是如此称呼,难免惹人非议,岂不污了侯爷声名,说侯爷,竟然瞎了眼,厚待一介商贾女子。”
话音平静,似乎真的要和他划清界限了。
谢砚深看着她这副样子,虽然知道她是故意气他,但还是克制不住升起怒意:
“你知道,我从未如此想过!”
玉怜脂微微歪着头,像是惊讶:“我与侯爷素无瓜葛,怎会知道侯爷心里想什么,侯爷怕是吃醉了吧。”
他多日不归,刻意冷落她,她是该生气的。
屋中沉默许久,眼神交织碰撞在一起,一道压抑怒火,一道冷如寒冰。
谁也不肯服输。
过了许久,谢砚深先开了口——
“我今日找你来,是有要事。”他沉声说。
玉怜脂不紧不慢:“侯爷有何吩咐只管说,我照办便是。”
但此刻,谢砚深忽地又沉默不语了。
他的眼神逐渐变化,竟然像是有些犹豫,过了半晌,才倏然一定。
肃声道:“我的人在江阳抓到了一个人。”
玉怜脂一愣,随即表情一变,显然立刻听出了不对劲:
“……什么人?”
“三年前,金陵劫杀案其中一名案犯。”他说。
话音落下,门边少女手中猛然一松,香炉立时朝地面坠去。
一声闷响过后,炉中火炭掉出,顷刻点燃了铺地软毯。
男人疾步上前,手里拿了茶杯,朝地上一浇。
抬眼,和已经完全怔住的人对视:“见不见,由你。”
玉怜脂呼吸都在颤抖,最后咬着牙,漏出几个字——
“……人,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