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公府。
一袭金边红裙铺散在廊下,裙装的主人被冻得抑制不住发抖,双手垂在身侧,攥成拳,捏紧。
身后落雪的院中,两名婢女趴在刑凳上,衣衫遍是鲜血,已经晕死过去。
“你可知错?!”任保盯着眼前跪地的女子,面容已经隐约狰狞,带着滔天怒意暴喝。
任智妤双眼通红,咬紧牙,脸容都跟着不甘颤动:“我没错。”
一字一字,从牙缝中挤出。
“好,好!”任保怒笑着,手臂再扬起,狠狠再一鞭抽在她身上!
任智妤疼得浑身一抖,但依旧不肯服软,目光熠熠,抿着唇瞪向上方。
任保怒气更甚,不再留手,手中鞭迅疾挥下,沉鞭不断刮在她身上,任智妤终于忍不住痛叫出声,不受控制地向前伏身,十指几乎要抠入廊砖。
“父亲!”廊下数米外站着的墨绿袍瘦高少年抑制不住大喊,双膝跪地,“您饶了阿姐吧!别再打了!”
任保猛地顿住手,凌厉目光朝旁射去。
任晟膝行爬到跪伏在地的任智妤身边,将她扶起,头仰着朝面前人泣声:“阿姐纵然有错,可她怎受得住这样的责罚?父亲!若是阿娘还在,定会心疼的!”
护国公府大房一女二子,三姐弟俱是国公原配袁氏夫人所出,袁夫人生下幺子之后体弱,不久,因一场风寒病亡,护国公深爱发妻,大恸,此后多年未再续弦。
提起故去亡妻,任保的身体不由得晃了一下,死寂数刻,将手中鞭狠力砸向浑身血痕的任智妤。
任晟连忙把那根鞭子收起来。
但任保怒气未消,指着女儿厉声斥道:“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独断专行,我们折了多少人手?!”
“镇北侯府的车队,你也敢去劫!那谢邃是什么人?枢密副使!你以为,派去的人死光了,就半点痕迹不留了?!他此刻怕是已经查到是谁动的手了!”
任智妤吸着气,颤抖着声音:“……若不是,镇北侯突然派了陌刀队跟随那个女子……我早就得手了……”
原本一切顺利,可谁知道,临到关头,镇北侯一反常态,居然秘密调了一队精兵去护送那个玉氏女。
若不然,她此刻已经将玉氏女的头颅装回来请功了!
“你还不知错!”任保气得面部抖颤,抬起脚就要踹过去,被扑上来的任晟死死抱住。
“阿姐!你且认错罢!别再倔了!”他气急大喊。
“我无……错!”她满头冷汗,又喊了一句。
“你!”任保怒意再起,气血都翻涌起来,“鲁莽愚笨,凭你这样,将来如何担得起大业!”
听到这话,任智妤竟强撑起身,似乎连身上痛苦都一扫而空,眼中迸发厉光:
“我担不起大业……?女儿就是为了任氏的千秋大业,才杀伐果决,立刻派人出手!”
“不趁着机会,在京郊官道上杀那女子,如今她又躲回了镇北侯府之中,父亲可还能再找更好的机会杀了她?!”
任保抿唇,微眯起眼。
廊外风雪交加,气氛愈发冷凝。
“……爹爹,阿姐?阿哥?”一声颤抖的恐惧声音从右侧飘来。
三人俱是惊了一下,连忙转过头。
三米外,有些痴肥的少年着一身雪袄,呆呆地看着他们。
“阳儿!你怎么……!”任保皱眉疾呼。
任阳不管他,小跑着到任智妤身旁,一把抱住她,眼泪鼻涕瞬间崩出:“谁打阿姐!谁打阿姐!阿姐痛!痛!”
任智妤无力回应他,只是靠在他和任晟的身上。
任保看着先天痴傻的幺儿,怒呼:“明阳院的人呢?!都死了吗?!”
后头婆子丫鬟大呼小叫着跟着冲来:“国公恕罪!实在是小郎君听见动静,非要跑来,奴婢们拦不住……”
廊下顿时兵荒马乱,任保沉着脸,最后挥手,命他们全都撤出院子。
离去之前,他冷冷看着跪地的女儿,道:“太皇太后病重,不定何时便宾天了,宗室世族的婚事都紧着定下,正式赐婚于你与二殿下的圣旨,年后便到。”
“回去反省你的错失,这回的事,下不为例。”
任智妤闭着眼,扯着唇角,冷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