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里头发生了什么,他都不能让眼前这个行事处处透出怪异的女人就这么闯进去!
然而当钟芷兰和那个哭着要找自己家迷路小姐的婢女靠近他的时候,两股奇异的香味一前一后袭来,其中一股还有几分熟悉,似乎在哪里闻过。
没等他反应,下一秒,他的腿竟然不受控制地软了下去,一股难以忽视的热潮猛地升腾。
他昔日随着谢砚深出征从军,身上是有军中官职在的,只是一心追随主子,不愿离开侯府,但身上的武功却也丝毫不逊色于那些禁军将校。
可现在,他居然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福明死死盯着眼前的几人,万万想不到他们竟敢大胆到在行宫之中动手!
乔大夫站在一边,一下就知道了眼前的情况不对劲,他以最快的速度朝福明扑过去,手已经伸向绑在下摆处专为这等紧急状况准备的银针。
但一双手从他的两肩后伸来,下一刻交叉锁住他的脖颈!
乔大夫双目圆瞪,想要挣扎,但惊恐地发现身后的这个粗使嬷嬷力气竟然出奇的大,被勒晕过去之前,近在咫尺的呼吸闷声给了他答案——
什么粗使婆子,这分明是个男扮女装的汉子。
跨过倒下的福明和乔大夫,钟芷兰头一偏,栗儿登时意会,谄媚低着头为她推开殿门,而钟芷兰的贴身心腹和那个假婆子则拖着福明还有乔大夫移到一边。
门开的那一瞬,一个黑影迅猛飞出,狠狠砸在了站在最前方的栗儿头上!
后者甚至没有惊呼出声的机会,砰地一声就直直倒在地上,头上冒着血,被砸晕了过去。
一枚染血的玉佩掉落在地。
钟芷兰吓了一大跳,猛地抬眼,对上一双充满戾气的黑眸。
谢砚深披着外袍站在殿中,殿中的屏风已经坠倒,一旁的地上,程亦仙被新制的兽皮滚领大氅缠裹住,已经没了动静。
看着眼前这一幕,又有栗儿被砸晕的惊吓,钟芷兰应是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朝右边地上的程亦仙跑了过去。
“亦仙!”叫得情真意切,完全是一个急于寻找妹妹的好姐姐。
下一秒,她复又抬起头,哭着对几步外扶着额头,看起来非常难受的男人泣声道:“侯爷!我家小妹何处冒犯了您,您要这样对她?!”
谢砚深站在原地,只觉得头晕,经脉中内力还在运转着压制药效,他现在根本没有应付眼前责问的精力,屋外的一股寒风猛灌进来,他的神智陡然清醒了许多,没有任何与地上人纠缠的意思,抬步就要往外走。
钟芷兰怎么可能让他就这么离开。
“谢侯爷!你半句解释都没有,就想这么一走了之吗?”她快步朝他走去,身上的药引香随之传过去。
谢砚深脚步不停,他根本不相信钟芷兰那一出姊妹情深的戏码,今夜之事绝对和钟府脱不了干系,但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他必须立刻离开。
在钟芷兰站起身的时候,他加快了脚步,但一股香气比身后女人靠近得更快。
在那股香气钻入鼻中的时候,他体内压制媚香的内力瞬间崩溃。
他瞳中紧缩,身体猛地一晃,单膝跪倒在地上!
钟芷兰压着唇角的笑,声音慌乱:“侯,侯爷!您怎么了?”
说着,越靠越近。
谢砚深跪在地上,一滴滴汗珠从他的额角滑落,手紧握成拳,掌心掐出血痕,鼻尖那股香气越来越重,眼前开始模糊。
眼角余光只看得到一点紫影靠了过来,他的右拳慢慢放开。
钟芷兰终于走到了他的身旁,伸出手,指尖接近他的肩膀:“阿深哥哥,你还好吗——”
在她即将触碰到他的前一秒,跪倒在地的男人猛地反身,目中猩红,一掌狠狠打在她的肩上!
“啊——!”
尽管谢砚深此时内力虚弱,但这一掌也不是钟芷兰这样身体娇柔的闺阁小姐可以接住的。
她顿时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
此时屋外钟芷兰的心腹婢女还有假扮婆子的武师听到声响,立马跑了进来。
婢女看着倒在地上的主子,尖叫一声:“姑娘!”
而后进来的假婆子则是看着靠坐在一旁柱子紧闭双眼的谢砚深,站在原地踌躇。
主子倒了,他一个走狗自然六神无主。
“茗儿姑娘!现在该怎么办!”假婆子捏紧拳,压低声音叫那边在地上扶着钟芷兰的婢女。
茗儿看着怀里已经疼晕过去的钟芷兰,心中也是慌乱不已。
怎么办?
她怎么知道怎么办!
那媚香可是能弄倒江湖高手的厉害东西,谁知道镇北侯中了毒竟然还能有把大姑娘一掌击倒的力气!
不行!不能慌!
该想想对策才行,不然姑娘和夫人的心血就都白费了!
如果姑娘醒着,她会怎么做?
要想想,要好好想想……
在假扮婆子的武师急到跳脚,要再开口催的时候,抱着地上钟芷兰的婢女猛地抬头,咬着牙:“脱了他的衣服,搬到床上去!”
假婆子浑身一震,随后低头看向一边紧闭双眼、似乎已经五感尽失的男人。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了。
而另一边的茗儿,已经动手开始解怀中钟芷兰的披风。
这意思就是,今日无论如何,镇北侯府和钟府的这碗生米,必须要煮成熟饭,就是硬推,也要把钟芷兰推到镇北侯夫人的位置上!
假婆子咽了咽口水,朝柱边靠坐的谢砚深挪步过去。
北境统帅的威名,天下无人不知,现在他要亲手把这位开疆拓土的名将推火坑里,换谁,也不可能不胆怯。
但他没法后退。
“侯,侯爷,实在对不住了,小的……呃!”假婆子正说着,身体猛地一僵!
“砰!”后脑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男人睁着双眼,倒了下去。
在他的脖颈后,一根封住他穴道,让他无力抵抗身后袭击的银针闪着光亮。
茗儿浑身颤抖着,看着突然闯进来的粗糙汉子,连怎么反应都忘了。
赵阿京手中提着从林子里捡来粗树干,抬起手,往地上的假婆子后脑狠力又补了一下。
随后扭头,看向不远处瑟瑟发抖的婢女。
没有任何犹豫,他几大步就踏了过去。
茗儿腿软得站不起来,直到赵阿京站到她面前了,才抖着声音开口:“别,别杀我……”
马夫喘着粗气,扬手举起了手中的木头。
……
赵阿京把手中染血的树干往殿外雪地随手一抛,随后跑回房内,一把扶起地上的谢砚深:“侯爷!”
谢砚深微睁着眼,喉中只溢出一个字:“……走。”
“是!”赵阿京扶着他,跌跌撞撞往南边的马车去了。
很快,整座偏僻殿宇安静下来。
一道素白的身影走入殿内,站在假婆子旁边,蹲下来,拔出了那根封穴的银针。
而殿内的媚香似乎对她完全不起作用。
段素灵不紧不慢,又走到钟芷兰的身旁,手中动作极快,把那个装着药引香的香囊一把扯出,放在明处。
随即又站起来,循着气味找到博古架上的香炉,将里面的香熄灭,免得这场陷阱的铁证给烧光了,然后往地上一抛,同样丢在显眼的地方。
做完这些,她幽幽向外走去,殿外墙角,福明和乔大夫双双倒在地上昏迷,人事不省。
段素灵拿出一个小瓶,在两人鼻下分别晃了晃。
“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她冷声笑道,“你们侯爷遭人暗算的罪证还在屋里等着人拿呢。”
数秒后,她收起瓶子,转身走入林中。
镇北侯已经被赵阿京扶回去了,伏羲香会在他即将被带到马车停靠处前由赵阿京下在他身上。
混着殿中的媚香,效用增倍。
玉怜脂站在树旁,看着快步走过来的段素灵,后者朝她点了点头。
少女弯着眼,轻笑道:“看来天命佑我。”
今夜成败与否,就在此一举。
“走吧,回蹈义台。”
“挺身救主”的马夫赵阿京在那殿内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难免也吸入了些许药香,身体有些不适再正常不过了,既然身体不适,如何能继续留在这里。
自然要撑着把小马车赶回蹈义台,换其他的马夫过来。
正好,顺路再送她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