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时,先生一直发问,却并非考你学问,只问来时坐的车、书童多少、吃什么等级的膳食,按照你的回答,不断地将你座位提前,最终让你坐在了第二排。
而坐在最后一排的梁山伯望着你笑,似乎为你感到高兴,而给你让座的那位男同学,兴高采烈地坐到了他的旁边。
先生眼皮抬也不抬,“望春同学,往前坐。”
那位被称为“望春”的男同学才不甘不愿地去前一排坐下,你安静坐下,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你莫名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也没有多想。
你在书院的生活很平静,梁山伯并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你也不觉得,在短时间内,你会奋不顾身爱上他,然后为他殉情。
实际上,你觉得为男人殉情是一件很傻的事情,如果有一天,你要死,也只可能是你想要死,而绝非是为了爱情而放弃生命。你并不是别人的附属品,更不会因为男人的死,而主动去陪葬。
所以,你做不了梁祝故事中的那个女主角。
不仅仅是你,你冷眼看着,梁山伯似乎也并没有对你产生好感,他每晚都会来文库读书,但你们,井水不犯河水,从未有过多余的交集。
你是祝英台,却不是打动他的那个“祝英台”。
你在书院学习了半年,不同于困于祝家府邸的压抑郁闷,你在这里挺开心的,哪怕你很少参与他们的蹴鞠活动,各种玩闹,但只是看着,都觉得心情很好,这里让你觉得,你是自由的。
而从祝家匆匆而来的一封信,打破了你的期待与天真——祝老爷让你回去成婚。
你从未自由。
也将永远被困于方寸之地。
你回了祝家,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祝夫人小心翼翼地问你,有没有在书院遇到什么人,你没有想起任何人,只是会为书院少年们的意气风发微微一笑,然后摇了摇头。
祝夫人叹了口气,你觉得,她好像有话想对你说,但最终她并没有开口。
你穿着喜庆的婚服,头上带着凤冠,任由婢女给你化妆,只当自己是个木偶,任凭别人操控,不去想,不去念,安安静静地出嫁。
迎亲队浩浩荡荡,锣鼓喧天。
祝家的所有人都涂了厚厚的脂粉,脸颊抹上胭脂,惨白的脸,裂开的嘴角,每个人都在笑,而你只是这场婚宴的旁观者。
你上了花轿,小灵子扶着你,迈过了马家的门槛。
你忽然闻到了一股烟熏气,但很快又消失了,只留下呜呜咽咽的哭声,还有男人训斥推搡的辱骂。
小灵子不安地攥着你的胳膊。
拜堂入洞房,都很平静,但你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抑。
直到半夜,那位马公子,带着一身酒气,姗姗来迟,他一进门,就坐下来了,并不愿意靠近你。
房间里只有你们两个人。
你自己掀开了红盖头,入眼是年轻男人泛红的眼眶,他穿着喜服,脸上却毫无喜悦之色,唯有死寂的麻木绝望。
你们对视的瞬间,你忽然明悟,你的心就像是被谁轻轻捏了一下,并不痛,就是抽搐着难受。
哦,原来他也不愿意啊。
你们都是被困在囚笼之中的兽,都只是父母,家族手里的提线木偶。
也是这一刻,你倏然感到后悔。
你终于明悟了“祝英台”的勇敢,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追求的不仅仅是爱情,而是自由的灵魂,她为之而死——是她的反抗、呐喊、不甘。
而你懦弱地选择了屈服于时代的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