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修声音轻轻的,脸上含着笑意:“真是有福气啊,府里现在没有孩子,她的儿子一生下来就是长子……”
张尚柔也不劝她,只是淡淡道:“王府不可能一直没有孩子,与其是别人,不如是她。”
宜修若有所思点头,她摊开手,望着自己白皙细腻的双手,自顾自笑起来:“王府的孩子难养活,就算生的下来,也不一定能平安长大。”
“我的弘晖死了,我有多痛,只有我自己清楚。她们的孩子怎么能活着呢……一个不够,就两个,两个不够,就十个,他得跟我一样痛,才能知道我当初是有多难过。”
张尚柔听见福晋痴痴的笑声,她的声音很小,往日平静的眼睛跟着了魔一样,直勾勾盯着一处,竟然还有几分吓人。
她只当作没有听见宜修的一番话,默默喝着茶,福晋陡然看向她,狭长的眼睛,目光幽幽。
“你当真不想要孩子吗?”
张尚柔心神猛地一震,她反问道:“为什么一定生个孩子?”
她顿了顿,想起小产亡故的生母,无情无义的阿玛,冷笑了一声,从始至终的坚决:“自古生产对于女子便是走一趟鬼门关。我自幼便没爹没娘,无人疼我,若我再不爱惜自己,又有人会为我考虑。我才不要生孩子呢!”
“我不稀罕母凭子贵,也不在意以后有没有依靠。”
她跟宜修意气相投,但此刻才算真正交心。
宜修只静静听着,脸上须臾露出感同身受的哀恸,她默默将手覆在张尚柔手背,轻声道:“我是嫡福晋,有我在一日,自会庇护你一日,以后我们姐妹作伴,你也不需要什么孩子来依靠。”
张尚柔看了她一眼,“不过,你是嫡福晋,你生的阿哥该立为世子的,你若不愿意再生,抱养一个……”
宜修陡然提高声音,打断了她的话,“谁也不能代替我的弘晖!”
她眼里闪烁着泪光,声音渐渐低下来,却有一股偏执:“再好的孩子,都不是我的弘晖了……”
张尚柔静默,并没有试图安慰宜修,也没有劝她想开些,只是安静地坐着喝茶,过了会,宜修情绪平复,她们才又开始说话,彼此默契地揭过刚刚的话题。
她入府第三年,雍亲王又进了新人。
两位格格,一位姓冯,一位姓吕。
冯格格家世高一些,但并不以此为傲,她是个端庄温柔的少女,待人和气。至于吕格格,她更加貌美,但却是个难得的爽快人,跟张尚柔也聊得来。
还好进来的不是搅家的祸水。
李格格知道新进来的人,要给她们下马威,都七个月了,不想着保重身体,还在这节骨眼争宠,天天嚷着肚子不舒服,把王爷从别的院子叫来看她。
宜修对此心知肚明,但看破不说破,王爷既然吃这一招,她也乐得装好人,只口头安抚了新来的两位格格,行动上却没表示。
冯格格倒是没有说什么,只一味忍着,张尚柔倒是听见吕格格抱怨了两回,无外乎是说李格格借子争宠,手段下作。
张尚柔只笑了笑,并不回应。
妾室争宠的把戏,还要分手段高明下作吗,王爷自己心知肚明这些事,不过是他不愿意追究而已。
李格格身体强壮,她怀孕作了好几回,仍然平平安安诞下了阿哥,王爷高兴的跟什么一样,张尚柔看宜修眼睛都快冒火了,私下劝了两回,只听见她冷笑。
不过李格格确实是个胆小如鼠的人,哪怕生了阿哥,请封了侧福晋,她也不敢对嫡福晋不敬,请安的时候恭恭敬敬,张尚柔私下里猜,李格格大概是畏惧宜修的手段吧。
宜修看似宽容大度,但并不是一个容得下人跋扈的福晋。
她尤其在意自己的正室地位,又忌讳别人提起她是庶出。
但是,偏偏有人犯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