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谢地谢女王,咱们一家得以保全性命,活着就有希望。”
自此黛玉带领着朝廷百司,全力投入到震后南城民居家园重建中去。
在修复道路的过程中,又发现了数十名青壮年的尸体,王都百姓经过辨认,都不认识他们。最后只能当做流民处理,埋入公墓中。
这时候,真宰相当着一众百司的面,向女王提出了一个请求:“陛下,臣孑然独居,府邸被毁,无处栖身,还望女王允我入住王廷,随侍左右。”
黛玉实在猜不透真如密急于探究她,到底有何目的,不妨借此机会摸清底细,便笑道:“也好,咱们君臣恰好可以同榻而眠,共商国事。”
闻言,真如密喜不自禁,忙道:“臣谢主隆恩。”
自从女王与真如密同寝同食以来,就有了充分的理由谢绝男侍陪寝。
苏清源恃才傲物,我行我素,黛玉气他不听指令,也借此机会将其男侍身份除名,严禁他踏入寝宫一步。
虽然苏美人有本事溜进寝宫窥视,到底还是名不正言不顺,加之有鹰隼日夜监护在窗外,他也近不得女王的身,受过几次皮肉伤后,未免俊脸被毁,再也不敢混钻了。
真如密十分亲近女王,只要出了崇政殿,回到寝宫,便对黛玉改口称“玉儿”,黛玉也只好唤她“真娘”。
黛玉能感觉到真娘对她的关爱不带任何功利心,但是她事无巨细地观察自己,也让她有一种被束缚的感觉。
比缀衣使在清点女王换洗衣物时少了一条诃子,向女王告罪。
黛玉当然不能责罚她,只说:“可能不小心飘落窗台了,再绣一条便好,也不必找寻了。”
真如密却疾言厉色地对缀衣使说:“女王贴身私物岂可不知所踪,若被人捡去亵渎,置女王清名于何地?还不快找!”
被她这么一训,缀衣使吓得碰头有声,黛玉想起诃子的去处,越发羞愧上脸,对真娘也生出几分莫名的畏惧来。
此时二人寂然饭毕,真娘又问她:“丝瓜润肤美白,活血通络,玉儿怎么不吃?”
这孩子小时候吃药都乖,可不怎么挑食呀。
黛玉只得解释道:“我不爱吃丝瓜。”
她不过是想起从前对禛钰说过“留下丝瓜好想你”的话。
自从上次收到了马褂,一连三月,再也没有鹰隼送信过来。也不知道她的诃子有没有送到他手上,万一被别人拿走,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原本想去信问询,又顾忌着同处一室的真如密,迟迟没有机会提笔。
南城民居重建基本都完成了,宰相府只待装潢陈设,而禛钰还未复信。
黛玉相思难耐,无法安寝,趁着夜半真如密沉睡的时候,悄悄起床,偷偷在窗前秉烛写信,哑声唤来一只游隼,托它送信。
游隼鼓翅远去,黛玉就着残烛之光,形影相对,将从前禛钰所写的信,再三回顾了一番,那些泪渍斑斑的情诗艳赋,风月笔墨,让她如见其人。
他们已成夫妻,奈何却不容于世,每每相见,竟似偷期艳会,文字越是轻薄狂浪,心中越是悲苦失落。
黛玉拥住满纸荒唐,对灯独坐了许久,不觉伏在案上朦胧睡去。
隐身在屏风之后的真如密,轻轻唤了几声“玉儿”,见她真睡熟了,便掩嘴蹑足走过去,翻看那些密信。
古琴谱世上能解者不过七人,真如密恰是其中之一,只是这宫商角徵羽混杂排列,实在不成曲调。
真如密遥想过去,玉儿三岁识字,五岁能诗,还编过一本《水石清华》童谣集。
她时常怀抱女儿,教她习琴,母女俩一边歌咏,一边拨弦,琅然幽韵,岁月静好……
忽然她心有所悟,心念电转,将宫商角徵羽照着记忆中的童谣一一比对,终于破译了密信。
原来这不是什么机密,而是情书。再看那些近乎邪僻的风流文字,真如密心脏怒跳,忍不住眉头皱紧。
禛钰,那个眼盲心瞎的男人之子,分明对她的玉儿始乱终弃。
玉儿好不容易成为茜香国的女王,他在戎马之间,还不忘引逗撩拨。
可怜她的宝贝女儿情执不悔,被人玩弄践踏至此,竟不肯醒悟!
一想到莫名遗失的诃子,正拿捏在禛钰手中,真如密恨铁不成钢地在黛玉睡穴上一拂。
她拿起笔,仿着女儿的笔迹,用琴谱编了一句极尽讽刺的绝交语。
“佳郎陈榻,方知餍饱。君家虽好,寸短尺小。已结新欢,情断两安。”
回望盘旋在窗外的游隼,真如密悄然藏身在阴影里,两指夹着信笺,只露出一只手来。
那游隼见黛玉伏在案前,果然徐徐飞来,乖巧地停栖在窗台上。
真如密将信笺塞进竹筒里,目送游隼消失在暗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