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听了这话,心中满是失望,转身进了潇湘馆,遣紫鹃出来送客。
恰好也在二月十二日,宣隆帝偶然发现东宫禁制已除,又因脸上的疤痕好得差不多了,不顾王君效的劝阻,提前出了东宫。
立刻将下朝的臣工又召集了回来,当满朝文武见到龙椅上的人,是精神矍铄、虎目威严的宣隆帝,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
宣隆帝很快对篡权乱政的摄政王一派势力,进行了大清洗。安昌郡王、安荣郡王、安宁郡王附逆贼王谋反误国,父、母、妻连坐尽株。
又因贾瑛不肯同流合污,刺杀贼王水溶,并大义灭亲擒回反叛王子腾;王熙凤刺杀奸宦戴权,二人立功自赎,赦其死罪。
罢黜贾瑛状元之名,翰林之职,因其勇武忠毅,念其祖父之功,奖授长兴侯。
褫夺贾元春的皇贵妃称号,以“侍长”呼之,仍居宫中伺候上皇。道婆麻仙姑妄行巫蛊之术挟制上皇,其罪当诛,囿其所下之蛊与上皇命运相连,另囚密室拘锁。
自此,白玉为堂金作马的贾家,只剩贾母并贾家二房一支,龙王请来金陵王的王家,只剩与贾琏义绝的王熙凤与两个孩子。
滇南王沐昭宁、太医王君效、及裘良、谢鲸、柳新、韩奇、晴雯等人保皇有功,均有奖赏。
而晴雯则破例获封太医的称号,登记在太医院名册中,虽不在宫中供职,若后宫女眷遇上了疑难杂症,也可召其进宫诊治。
宣隆帝坐在久违的龙椅上,听着一声声山呼万岁,数月以来的忧虑烦躁一扫而空,他尚未收到粤海大胜的捷报,更不知太子失踪多日,此时还兴致高昂地当朝做起了媒人。
“此次朕能够脱险,还多亏了林爱卿之女及时救驾,林姑娘品貌出众,德才兼备,性情贤淑,朕本想与林爱卿结为儿女亲家,奈何林姑娘陈情,她与表哥已有婚约。林姑娘的表哥岂不正是长兴侯贾瑛,朕便给他们一双小儿女赐婚吧。”
林海原想出言反对,澄清太子才是女儿爱慕的“表哥”,却没来得及斟酌语言,如何说才不至于落个,伙同东宫欺君罔上的罪名。谁知皇上早拟好了圣旨盖好了玉玺,只等知会了他一声,就好颁布的。
身为人父,林海不得不多为女儿黛玉考虑,自打得知太子坠海已无生还希望,黛玉日渐抑郁悲愁,形容憔悴,若她痴情不改,孤守不嫁,岂不耽误了青春年华。
贾瑛虽说文武本事远不及太子,但他一心赤诚,又对黛玉言听计从,温柔有加,而况如今也是有爵功臣,将来顶门立户也不成问题,也许他的陪伴能填补女儿心口的伤处。
林海咬了咬牙,终究没有反驳,将错就错了。
下朝后,林海等阁臣还要与宣隆帝交接诸多政务,禀报粤海战事及太子可能捐躯的消息,只得任凭赐婚的圣旨先送去了长林园。
“陛下,粤海将军邬锦川来报。太子出征南粤,临不测深海、入巨浪风涛,身先士卒摧折强寇,收复被佛朗机人盘踞的茜草湾,协助羁縻海外的茜香国恢复秩序。还不忘赈济灾民,救护百姓,惠恩卓异,居功至伟,然储君不慎落海,至今不见踪影……”
当黛玉听到自己被赐婚给长兴侯贾瑛时,整个人如木雕泥塑一般怔在了原地……
晴雯万万没有想到,宣隆帝竟给林姑娘和宝玉赐婚了。莫非当初林姑娘说的那句“家父已答应了表兄的求亲”,让陛下误会了,以至于阴差阳错……
而神通广大的太子,那个将林姑娘骗了的“假表哥”,竟然就这样战死了。
晴雯心中很是忐忑,若是自己早一日得知太子身份,就不会让林姑娘在陛下面前表错白了。
可是与“表少爷”接触四年之久,他在林姑娘面前时,心里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是太子。以至于她这个窥心人,都被死瞒了过去。
晴雯满心不安地将黛玉从地上扶起,嗫嚅着唇喊了一句:“姑娘……”
黛玉将圣旨塞给她,面无表情地向花冢行去,不顾石径风寒,青苔露冷,看池边柳条缠绵,展眼他枝并蒂,满目悲凉。
将来到花冢前,只听得山坡那边有掘土之声,黛玉愕然抬眸,花墓已经被挖开,绢袋的抽绳也扯断了……
那身披斗篷的英俊少年,凝望着掌心的臂鞲,一边摩挲一边抱怨:“表妹这么些年,也就送我这一双鞲蔽,你若陪了残花,谁又来伴我余生。”说着就回过头来,冲着黛玉笑了笑。
他的眼睛逆着明媚的阳光,琉璃一般璀璨,又看不分明,似幻似真,神秘莫测。
电光石火的一瞬间,黛玉已经向他扑了过去。
她来势极猛,两人跌倒在花雨中,嗅着他身上略显浓烈的香味,黛玉的心怦怦乱跳,质问他:“你是人是鬼,是太子还是骗子!”
禛钰喉头微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含笑道:“表妹,我回来了!”
黛玉大恸,搂着他的脖子哭道:“你个混蛋,作死吓我,回来得这样晚!你知不知道,陛下已经将我赐婚给别人了。”
禛钰嘴角微动,欲言又止,表妹与宝玉命中注定有这一段婚约,他是知道的。
过程无法更改,他要变的是结局。
“圣旨算得了什么呢,我不认,就是废纸一张。”禛钰爱怜地捧着黛玉的脸,细细地端详了好一阵子,见她形容消瘦,心下歉然:“是表哥不好,让表妹担惊受怕了。”
“哼!”黛玉两手撑在他胸膛,支起身来,冷脸道:“你还好意思提表哥二字,若非这两个字作梗,只怕这圣旨还下不来呢。”
“是我错了……”禛钰勉力维系着脸上惭愧的笑意,眉头拧了又松,松了又拧,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黛玉霎时明白过来,禛钰身上带了伤,嗅了嗅那浓香之中确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不由分说地去解他圆领袍的衣扣,又去拽他的腰带。
“表妹,别这样……”禛钰唯恐被她发现端倪,慌忙去捉她的手,半开玩笑半含暧昧地说:“外头风大,会着凉的。”
黛玉瞧他心虚掩饰的模样,嘴角不禁勾起一丝讽笑,“给我瞧瞧你的伤,若不给瞧,那就向我证明你是好的。”若只是些许皮肉伤,他早该飞回来了。
见他眼神闪烁,两手护在胸前,黛玉心起恨怨,抬手扯开自己的衣带,略带挑衅地美目流盼,樱唇轻启,伏下头咬他的脖子。
只剩半条命的禛钰,哪里受得了这个,差点没酥断骨头,搂着她情不自禁地喘息几声。
眼前的姑娘裙飞鬟堕,泪珠香凝,这样大胆地诱他入蛊。
禛钰哪里还顾忌许多,哪怕再捱上三刀五箭,便是立时疼死了,他也得强撑住。
章明正待出声劝止,却见太子已经一鼓作气,翻身将人压在了斗篷上……
树下落花如雾,春暖盈融。
他两眼一闭,退到了百步外的大树后,以剑杵地,扶膝单跪。
方圆百步,不许人近,不许鸟飞。
“姑娘!姑娘!”
听到晴雯的声音,章明霍然睁眼,咬牙暗想:这时候来,不是要我的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