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黛玉品貌出众,聪颖智慧,忠勇胆识颇胜贾敏昔年风采。眼下贾门大逆不道,协佐贼王谋叛,贾家庶出的三姑娘显然已不堪为太子妃,远不如这位林姑娘。
宣隆帝开口道:“朕敬佩林爱卿才高德劭,忠贞不屈,又见姑娘性情端淑,举止幽闲,想为太子求配,不知林姑娘意下如何?”
黛玉如遭雷轰,大惊失色,忙跪下道:“臣女不胜惶恐,蒲柳之姿不敢高攀元良储嗣,而况家父已答应了表兄的求亲,只待国孝期满,便过六礼了。”
她以头伏地,久久不敢起身,两手捏了一把汗。
怎么会这样,她不要嫁给太子啊!
许久才听到宣隆帝无奈地说:“哎,你起来罢,都怪那臭小子无福,被人捷足先登了。”
王君效心内觉得好笑,又觉得可怕,还不能说出其中缘由,一说就是太子伙同林次辅欺君了,只得附和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陛下也不必忧心,待太子凯旋,自有他的好姻缘。”问题还是丢给自作聪明的太子解决罢。
黛玉松了一口气,急着离开,便道:“陛下,臣女这就回禀公主,再补给充足的粮食药材与水进来。”
“你只让华光一人知道就好,万不可声张。”宣隆帝嘱咐道。
黛玉应是,退出密室后,与华光公主通过气,又陆续送了必要的物品及粮食进来。
宣隆帝还让王君效跟在黛玉身边,学习如何解除东宫禁制。
出了东宫内院,黛玉才对外太公据实以告:“我也不知为何,东宫禁制不对我设限,待出了国孝之日,我再带陛下出来。还求外太公慢治龙颜,最好拖到明年春天,我将贾家三姐妹安排出嫁,否则陛下清算起来,贾门难免夷族之患。”
“我明白了。”王君效点点头。
黛玉带着与永龄出宫,而探春为了表明自己与家族立场不同,陪侍在公主身边,一方面劝说大姐姐贾元春切勿贪财恋权脱簪待罪,一方面暗中为黛玉传递宫中消息。
自从摄政王水溶被刺客伤了根本,即便朝臣没有赶他下台,他也无法弄权。令不能行,禁不能止,身边也无心腹,坐在龙椅之畔,视他人之疑目,如盏盏鬼火,分外煎熬。
因为朝堂上由几位阁老协同理事,克尽职任,局势出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摄政王一派虽占据了高位,但他们疏谋少略尸位素餐,六部调度督率之事,依旧由阁臣掌控。
黛玉回到家中不久,门房来报贾家的麝月姑娘来了。
紫鹃迎她进来,笑道:“真是稀客了,如今状元爷身边也就你一个旧人了,你也舍得撇下他,来瞧我们。”
麝月也不吃茶,一脸忧虑地对黛玉说:“本来咱们府上的事不该来叨扰姑娘,只是史姑娘快被人逼死了,我到底服侍过她一场,知道林姑娘待她好,时常打发人来给她送衣裳吃食,这才厚脸来求林姑娘救她的命。”
黛玉听了这话不由蹙眉,让她仔细说来。
原来自薛宝钗封了乡君住回了贾府,就将戈试马起来,贾母从前让湘云、三春姊妹跟着凤姐协理家务,王夫人又让宝钗也馋和进来监察巡视。
宝钗以湘云要服侍太太,住怡红院太远了不方便,而梨香院没人住日久天长会招鼠虫为由,把湘云迁去了梨香院,自己霸占了怡红院,还处处言语挤兑湘云。
一会儿说她家破人亡,不该富丽闲妆了;一会儿又说她把老太太赏的东西都深藏密敛起来,老太太知道了岂不寒心,也失了大家闺秀的体面。
一会儿说她膏粱纨绔小姐,戥子、算盘没拿过,管不好家务;一会儿说她天煞孤星,不知嫌疑避讳,见人不张口,遇事撩开手才好。
湘云本就孤苦无依,宝玉待她也是平常,加之不得王夫人欢心,又被宝钗欺压排挤,简直动辄得咎,饱受磋磨委屈。
谁知今儿早上起来,宝钗就带着一帮粗使婆子,说要给梨香院刷漆修葺,直接闯进了史湘云的卧房,将她与钱槐二人堵在了房中。
钱槐是府中小厮,赵姨娘的内侄,原先跟着贾环上学,赵姨娘、贾环先后犯事,他也跟着丢了差失了势,成日里在外头吃酒赌钱,欠下一屁股债。也不知怎的,就让他摸进了梨香院……
麝月叹道:“想来史姑娘虽然不拘小节,到底没走了大褶儿,不至于做下这样没脸的事,只是被人抓了现行,死活赖不去。
宝玉知道了这事,只说一场误会,等过了太上皇后的孝,自己纳史姑娘为贵妾便是。
王夫人哪肯答应,只叫人把史姑娘锁在栊翠庵中,叫几个秃歪剌老尼姑来,逼她剃发出家。
钱槐那边儿挨了一顿打,还叫嚣着一日夫妻百日恩,要与史姑娘弄取成配。
为这事儿,府里乱哄哄不成体统,只把老太太气个半死,病在床上,哭着说几辈子的老脸都丢尽了。”
黛玉听了直摇头,自从贾家失盗以来,云妹妹或许知道宝钗心里藏奸,到底缺乏心机手腕与之博弈抗衡,只能眼睁睁地见其阴行谲诈、沉机运算,一时不谨,竟误了自己的名声。
眼下也是时候把长林园收回来了。
黛玉点了二十个孔武有力的北戎男人,二十个矫健高胖的北戎女人,跟着她浩浩荡荡来到长林园。
门房见这架势,也不敢阻挡表小姐进门,只得小跑到贾府那边通知政老爷、王夫人。
黛玉先让北戎男人守在长林园门口,自己带着女人们进了栊翠庵。
那几个老尼正押着湘云,挥剃刀舞铁剪,要将她一把青丝给绞了。
幸而黛玉及时赶到,命北戎女人将几个老尼给撵出府去。
披头散法的湘云见到黛玉,爬起身直接生扑过来,搂着她嚎啕不止:“林姐姐,你果然来救我了……”
黛玉安慰她道:“云妹妹放心,我既来了,就是为你出头的。你先随紫鹃去潇湘馆休整片刻,我去收拾了薛乡君再来。”
“从前的我真傻,竟不知你才是我的好姐姐。”湘云心安意定,望向黛玉犹如婴儿恋亲,雏鸟寻巢,满心满眼地依赖她。
见她如此痴心傻意,黛玉又不禁想,当初她见了薛宝钗也是这副模样,这姑娘看似英豪豁达,内心还是依赖人的娇娇性子。但愿她经此一劫,能够自省自立起来。
紫鹃将湘云送去潇湘馆后,黛玉又命那些北戎女人闯进怡红院,将薛宝钗的东西,全部都扔到大街上去。
宝钗正在王夫人处宽慰她老人家,听说林黛玉带人抄了她的怡红院,急忙携了她的乡君敕牒,赶了过来。
见到自己的东西又一次被人当街扔了出去,宝钗当即黑了脸,大怒道:“难不成林尚书下了诏狱,林丫头日子过不下去,就自暴自弃,也干起强盗贼的勾当?你没造化,该讨吃的命,只管求老太太、太太去,何必单欺负我好性儿!我如今也是朝廷钦封的慈善乡君,还容不得你在此造次!”
黛玉嗤的一声笑了,冷声道:“谁管你香君、臭君,你鸠占凤巢,脏了我的地方,我自然要洒扫庭除,清理秽物。”
宝钗气愤不过,又说:“你不过暂住几天潇湘馆,还真以为偌大的长林园就是你的凤凰巢了。”
黛玉两手一摊,歪头笑道:“偏不巧,长林园的房契地契就在我名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