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自己则乔装成安荣郡王府上的少爷贾瑛,去了东郊米巷的鸿胪寺,找滇南王沐昭宁沟通。
滇南段氏始于唐宋时期的大理国,世代崇佛,国君时有禅位为僧的。
后来宣隆帝登基,在贾敏的建议下屯兵西南,攘地千里一统河山,段氏皇族世系,至此而绝。如今的滇南王改换了沐姓家臣了,是宣隆帝培植了两代的西南经办人。
原本过了罗天大醮,新晋滇南王满孝,他获得了朝廷封号,就该回蕃地去的,却带着五百亲兵滞留京城,直到宫变后,才向摄政王放出请求中原公主和亲的消息,其目的就很耐人寻味了。
黛玉猜想,当日在清虚观,与表哥一同上香的滇南王沐昭宁、理国公曾孙柳新二人,才是太子真正留驻京师,力挽狂澜的后手。
“林姑娘好,上回在清虚观我见过你,禛钰说你是她表妹,还告诫我不要对你出手。”沐昭宁见到“贾瑛”的第一眼,就认出她来了。还拿出滇南特有的玫瑰花饼,招待黛玉。
“我从小在京中当质子,去岁才回滇奔丧。这么些年我当和尚,他做道士,每每辩经论道,事相始终。神谈鬼款了这么多年,从不谈女人。你是他提及的第一个女人,只因我多看了你一眼,他就醋上了。我笑他情深多恼,小气巴拉。他就笑我不过羽翼偶摧,就按剑生悲,不够爷们儿。”
沐昭宁说这些闲话,看似打趣黛玉,却透露出三层意思。
他与禛钰是从小投契的心腹友人,感情深厚,但是在利益攸关的事情上,他们也绝不会向彼此妥协。
沐昭宁的底线是,不要伤毁他的扈从亲兵。但凡变法更化之类,会涉及到流血牺牲的,他是不会去做的。
恰好黛玉也不希望他损兵折将,便笑道:“让沐王爷见笑了,我今次乔装而来,是有桩事相求。还请你看在我表哥的份上,不要拒绝。”
“林姑娘但讲无妨。”沐昭宁一手作请,一手往嘴里塞玫瑰花饼。
黛玉道:“我希望沐王爷明日带我进宫,拜见宣隆帝。”
沐昭宁以手支颐,一边嚼饼,一边叹道:“我问过几次,见不到的。”
“见得到!”黛玉扣指在桌面上一敲,对他说:“只要王爷仰仗宣隆帝之名,摆出割据一方、意欲拓土的架势就可以了。”
沐昭宁闻言,嘴里的玫瑰花饼就掉了下来,酥皮渣落了满身,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这玩笑开大了,我还想活着回家继承王位呢。”
“又不要你真动兵卒,只需打着被华光公主诚孝打动的由头,提出若不让华光公主见一见宣隆帝,就以摄政王阻拦父女共叙天伦,有悖以孝治国的旗号,拒绝受从其诏命即可。”黛玉继续劝说道。
沐昭宁左右扭着脖子,犹豫半晌,方说:“可我若为华光公主出头,就得真做她的驸马了。华光公主早有心上人了,又不是我。”
黛玉笑道:“王爷不需忧心,你起个头,底下自有呼应造势的人。”
“那好罢。”沐昭宁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辞过沐昭宁后,黛玉又携了一提盒的玫瑰花饼,往长林园去了。
贾家如今附逆摄政王,她是无心去救的,可是那些姊妹们何其无辜,与其说服利欲熏心、权焰高炽的舅舅、表哥们,不如先将姐妹们救出来。
黛玉来到秋爽斋,却见探春伏在桌前无声落泪,不由问:“三妹妹,这是怎么了?”
探春摇头不语,簌簌泪下。侍书走过来说:“有人家派官媒婆来求三姑娘了。”
“花轿还没临门,三妹妹怎么就先哭起来了?”黛玉递了帕子过去,轻轻摇了摇她的肩。
探春擦了擦眼泪,说:“林姐姐,何苦打趣我。林姑父身陷诏狱不改初心,何其忠贞。而我的父兄跪侍权奸,忝列高位只为盘剥百姓,贪得无厌,竟不畏史官刀笔!短短数天圈地夺产、草菅人命,桩桩件件丧良心的事就发生在我眼皮子底下。
四妹妹闹着要出家做姑子,我但凡是个男人,早从这黑老鸹窝里出去了,别家另室立一番事业,也好过身为奸臣之属,被人唾骂万世的好。”一面说一面又滚下眼泪来。
黛玉叹道:“三妹妹胸襟磊落,不该为家族所困,自古忠孝难两全,你若有心自立,痛下决心斩断父母之缘,我倒可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