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桌上摆着一幅细致图样,正是黛玉擘画的经营图景。
听到黛玉的妥善安排,鹤童也是深佩不已,两人先就如何立规矩一事,探讨了一整天,最后删繁就简,拟定了条款,若今后再遇争议,众人共议,再行商讨。
黛玉不得不申明一点:“只是而今中原已不闻北戎之名,若要改换户籍,你们的名字都需要捐弃旧姓,改成汉名,并且束发易服,学说京中官话。”
“这是自然,我们清楚。等拿到户籍,我就会隔三差五地送些族人出谷,遵照你的安排,送他们去合适的地方。”鹤童十分理解地点了点头,他左顾右盼了一会儿,红着脸问:“云岫姑娘因何不见?”
黛玉指着方才图景上的长林园,笑道:“云岫姑娘住在这里呢,等你把孩子们送来,我就请她来林府当老师。”
“哦……”鹤童不好意思的笑了,指着桌上的图纸说,“我想把这张图带回去,跟他们好好讲讲。”
“我这里还有一张备用的,藏在伞柄中,请你务必收好,不要让人窥见。”黛玉拿出一把伞来递给他。
毕竟阴养私兵,在任何帝王眼里都是犯忌讳的事。
为了让鹤童熟悉林府的人,黛玉又将晴雯紫鹃雪雁永龄叫了过来,彼此介绍了一番。
“我们姑娘还备了些汉人的衣物,你带了回去,让他们换了再来,也省得奇装异服,被人盘问。”
鹤童忙跟着晴雯到了一处耳房里,只见堆了一炕的东西,晴雯先打开柜子一一说给他听:“这里有五六十套半新的衣裳,都是随常款式,你先挑拣一些带回去,给合适的人穿。再拿皮尺量下众人的身段,二回取数来,我们再按男女尺寸做。”
“林姑娘想的可真周到。”鹤童又见晴雯拿了一个大包袱过来。
“这里有五百两碎银子,出了你们的地界,衣食住行哪儿哪儿都费钱,也不用多,一人手上捏一块半块也就尽够了。”晴雯系好包袱后,又打开一个小木箱子。
“我们姑娘说,你们那里潮湿,多半会生湿疹,让我给你们配了膏药,拿回去一日抹上三回,就渐次好了。还有治蚊虻叮咬、跌打损伤、小儿痢疾的药,每一样瓶子上都贴了字条。”
听她这么说,鹤童越发感激不尽了。他一个人也拿不了那么些东西,只把药箱、银子和几身小孩衣裳先抱了回去。
黛玉又在灯下将那花名册中的名字,根据谐音,改为了简练的汉名。
不出三日,林海便将千余人的户籍黄册给造好了。
为了劝请邢岫烟来林府授课,黛玉又亲自回了一趟长林园。
才知道贾瑚的人头被遗弃在荒郊野外,过路的人报了官,经调查才知是贾家的嫡长孙遇见歹人,不幸身首异处,连脖子以下在哪儿都不知道呢。
贾赦涕泪交下地报于贾母,贾母不以为意,只说:“本就不是咱家的人,何必哭人家的鬼。”
听了贾母讲了来龙去脉,贾赦这才知道,那贾瑚原来只是个官奴子,幸而他横死在外面,否则这偌大的家当,还不被个奴才给诓骗去了。
邢夫人也是后怕,得亏没促成侄女儿邢岫烟与贾瑚的婚事,省得被自家兄弟恨天怨地。
只是眼下邢岫烟无法与贾家结亲,再也住不得长林园了,终归是要回邢家去的。
邢夫人本性克啬,又不想出银子,给兄弟治房舍,便帮了些盘缠,劝兄弟一家带女儿回乡去。
谁知刑忠夫妻以邢夫人答应了要帮侄女儿说亲为由,撇下女儿一人,先行回去了。
徒留邢岫烟委屈尴尬,不知该如何是好。恰时听到黛玉说聘她作林家西宾,训课蒙童,哪有不依的,一口答应下来。
之后的八十天中,京郊附近多了四五个大田庄,琉璃街几个店铺改换了东家掌柜的,朗朗书声也回响在林府的后花园中。
无人在意的角落,失踪已久的薛宝钗,被人扔在了金陵薛氏的祖坟旁。
大雨滂沱,让原本坍圮崩坏的坟茔越发泥泞不堪,一具浑身箭窟窿的无头男尸渐渐暴露了出来。
宝钗失声尖叫,又被滚滚天雷吓得噤了声。她从地上艰难爬起,耳畔还回响着王禛钰的刻薄话。
“幸而怨鬼梦生,甘心为你而死,再不会夺舍投胎了。想必他死前终于明白过来,有的人比鬼更不堪,无情太甚,纠缠万世也无结果,还不如斩情归地府。”
她做梦都想不到,那个将黛玉捧在心尖上的男人,竟然是当朝太子!
后悔与烦躁的心绪,胜过了此时的恐惧,想到自己青年老大,终身失所,就连名声也无法挽回,她痛彻心扉地闭上了眼……
“主子,找到贾瑚的尸身了!”
“好生收葬了。”
宝钗听到有人说话,睁开眼来,就见眼前站着一个斗笠蓑衣的男人,七八个黑衣举伞的人雁翅站两旁。
隔着重重雨幕,看不清面目。
“薛姑娘,跟我走吧。”那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