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冢底仙难遇,桃花迷津梦未通。云岫深处伴鹤童,谁羡繁华贵与荣。四月二十六日生辰云岫散人书。”
黛玉将他刻在小神庙残碑上的诗念了出来,笑道:“四月二十六日是邢妹妹的生日,你知她自号云岫,便给自己取了个汉名叫鹤童。”
少年人怀的什么心思,真真昭然若揭了,怪不得当日在祭台他曾说,已经放走了一个姑娘。
鹤童的脸一寸寸地红了下去,嘿嘿干笑两声,他站起身来,取出两块布条,对他们说:“我这就带你们出去,还请你们把眼睛蒙住,跟我走。”
两人蒙好眼睛后,黛玉牵着禛钰的手,禛钰把着鹤童的胳膊,跟着他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才听到鹤童说:“可以摘掉布条了,我先走了。”
只听一声哗然水响,禛钰扯下眼前的布条,鹤童已经没入水中消失不见。
黛玉睁眼一看,他们正置身在瓮山泊的湖堤上。
唯恐禛钰失踪三日,要受军法重责,黛玉忙催促他说:“你快回军营报到去,我先回家了。”
“不急,”禛钰气定神闲地说,拉着黛玉的手慢慢捻抚,“等下我让章明送你到曾叔祖家,表叔为了你的名誉着想,在你失踪的这几日,他必然对外宣称,你在王家闭门修养。”
黛玉笑道:“就你鬼聪明儿,连我爹怎么考量的都琢磨清楚了。”
“若不把老丈人的心思摸透,怎么能娶他的宝贝女儿呢。”禛钰搂着她,低头深深浅浅地吻了起来。
缠绵了许久,禛钰才放开她,冲着广阔的湖面,发出一声渺远而深长的清啸。
不过半盏茶的工夫,章明就骑马疾驰而来,他小心瞥了一眼黛玉,跃下马来,拉着禛钰的手上下打量他,激动难掩地说:“老天爷,你可算回来了,‘太子’坐在帐中,可要急死了。”
“这两天辛苦你了,把林姑娘送回王家,你就歇息去吧。”禛钰见他下巴颏的胡茬冒了出来,双眼熬得通红,脸上的疲色忧惧无法掩饰,一拳砸在了他的肩上,笑道:“明日休整一天,后日征帆南下。”
“是!”章明一扫心中阴霾,满口答应。
当黛玉出现在王家时,脚还没站稳,就被晴雯抱了个满怀,一直躺在床上装病的永龄也掀被而起,扑身过来。
“姑娘,你可算回来了,担心死我们了!”
看着她们又笑又泪又气的样子,黛玉只得一个个将她们哄好,把落入水中不慎飘远的事,轻描淡写地说了一遍。诚然,与表哥那段婚事自然避而不谈。
“你这孩子,两三天不见怎么就瘦了这么多!”白芍又赶紧张罗出一桌饭菜给黛玉补身子。
林海散朝后,收到了太子的传讯,得知女儿平安归来,正在太医王家休整,一直悬着的心,可算是放下来了。
虽然恨不能立刻去见女儿,又因粤海战事在即,户部加紧调拨粮草饷银,他要在部里挑灯夜战,只能让女儿在王家多住两天了。
黛玉让永龄回严家,去干娘、姐姐那里报声平安。又吩咐晴雯回林家,安抚紫鹃、雪雁两个,再处理一下府中积压的庶务。留她一个人在外太公家休息两日再回去。
待姑娘们都打发走了,黛玉稍事休息,享受一个人的片刻闲暇。
少了人服侍,黛玉也懒得梳髻,学着北戎妇人的样子,打了两条辫子,盘在顶上。
望着妆奁镜中艳似春桃、娇胜秋芙的容色,黛玉暗想:国孝当前战事在即,表哥是来不及娶她的。自配情郎出乎本心,也并不惧世人眼目,顾念表哥前程,林家名声,眼下少不得要遮瞒一二。
她正想拆了盘在发顶的垂联,散开来重新梳个小挽髻,忽听得身后有人道:“别拆!”
黛玉回头一看是禛钰,连忙起身道:“表哥,你怎么来了?太子可有责罚你?”
禛钰笑着摇头,将她两手捉住,只说:“别拆,就这样盘着好。”说着视线就在黛玉身上游离扫荡,从脖颈到纤腰,恨不能洞穿锦绣,一眼看透。
“为何?”黛玉歪头问。
他嗓音低沉,环住她的腰,在耳畔笑言:“这会子若是散开,我难免会压了你的头发。”
说着男人就三两步把她往床边带,勾挑她的衣襟,喉结寸寸下滑。
黛玉心尖发颤,想装听不懂、看不懂也不行了,忙正色推拒:“明儿你就出征了,还有闲心干这事儿。”
“正事也干了的,买了几个田庄给你安置部曲,还不知我多早晚能回来,告假出来赶着陪你半日。你若不想,咱们说说话也好。”禛钰站起身来,暗暗深呼吸,一面踱步一面念清心咒。
黛玉原有好些话想对他说,千言万语嘱咐不完,听着绵绵密密的咒语,一时尽忘了。
想起他床笫间极尽温柔的表现,见他一遍遍抹去额上的汗,茕茕的身影,在眼前来回晃荡,黛玉竟莫名生了一丝愧疚来。
“别晃了!”黛玉上前搂住他,将头靠在他胸前,眷恋不舍地说:“只要你平安归来,我也没别的要说了。”
夕阳残照,流光溢彩,芙蓉帐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晃,发出细碎缠绵的声响……
守在门外的章明,才把“充耳不闻”的本事提将上来,忽然见廊下走来一个人。
他定睛一看,暗暗咂舌,三两步走上前去,扬声道:“贾二少,你这会子来王家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