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新鲜的,能吃。”禛钰指着桌上的水果说。
黛玉看到贡盘中放的是磨盘柿、京白梨,不由讶然:“咱们还在京畿附近?”
这两样果子,都是京城特有的。
“是。”禛钰点了点头,一面环视石堡内壁,一面在供桌抽屉下翻找东西,“这里只有桃树,没有柿子树和梨树,显然这些水果,都是人出去弄进来的。”
“那个人是鹤童?”黛玉想了想,说:“我听他念诗经用的是京中官话,而不是北戎语。”
禛钰拍着神龛上的残碑,道:“鹤童是额根提的孙子,也是这里的部落领袖,我们要找到那个出口,就需从鹤童手里夺权,成为这里实际的王者。”
黛玉好奇看去,见那残碑上依稀刻了一首汉诗,不由念起来:“鸳鸯冢底仙难遇,桃花迷津梦未通。云岫深处……”
念到一半,她就卡住了,心中疑惑不解,回头见禛钰冲她点了点头。
果真有这么回事,黛玉就此放下,吃了一只梨填肚子。
再打开底下的红木箱子一瞧,里面有很多男女成衣。甚至还有真红通裁的大袖蟒袍、翼善冠、凤冠霞帔、皂靴、珠履等物。
禛钰翻看了一会儿,从玉带上造物办的款识上认清了来源,“这些是从被查封的北静王府顺出来的东西,可见鹤童不但熟悉京城,还是个惯偷,很会钻墙逾隙。他搜罗这么多外物藏在这里,就一定不甘心老死于此。”
“表哥,咱们各找一套衣裳换上吧。”黛玉身上的衣服还犹半湿,早就想换身干爽的了。
禛钰站在窗口向外观望,对黛玉说:“我替你把风,你换好了再叫我。”
黛玉咬牙扯了半天,发现根本解不开衣带,只得糯糯央声:“表哥……”
“怎么了?”禛钰回头,见黛玉抿着唇,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眸光窘然地看着自己。
“衣带解不开……”黛玉红了脸,低声道。
禛钰眸色转深,分明四面漏风的皮毛裹在身上,却泛起一股挥之不去的燥热,他不由舔了舔唇角,轻笑道:“我来替你解。”
伸手触到衣摆的时候,两人身子俱是一僵,禛钰喉结微动,才解了三个结,就心猿意马了,眼睛不由自主地,想往那欺霜赛雪的地方瞧。
忽然黛玉掩耳盗铃一般,捂住两只耳朵,跺脚道:“你快一点嘛……”
她的心跳声扑通扑通的,唯恐被他听到。
“好……”禛钰拖长了调子,嘴角噙着笑意,偏偏动作越发笨拙,拉拉扯扯,仿佛解的不是裙带,而是一团乱麻。
“解开了。”禛钰的声音蓦然哑了起来。
一听这话,黛玉如蒙大赦,抓住往下滑的裙头,急忙道:“表哥,你转身!”
禛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宠溺地说:“好。”转过身去捞了一只梨在手里,头却悄悄扭了过来。
黛玉换好一身紫色的妆花织金纱袍,徐徐转身,却发现表哥嘴里叼着一只梨,一边吃一边盯着自己,喉结上下滑动。
“你、你!好不要脸!”黛玉气结,纤长的睫毛随着她激动起伏的身体,一颤一颤的。
禛钰见她满面羞恼,忍不住眉头轻挑,勾唇一笑:“表妹,别忘了咱们是换过命的交情,再说你的衣带都让我解了,还怕我多看一眼不成?若觉得吃亏,我也给你看。”说着他一把掀开狼皮,呈露出健硕的胸膛。
黛玉“啊”了一声,半捂着眼睛,恨声道:“臭男人!”
禛钰三下五除二地换了一身藕荷色的圆领袍,低头嗅了嗅那狼皮,嫌弃道:“才剥下来的,是有点臭。”
“呸!”黛玉不想理他,气鼓鼓地出了小神庙。
禛钰从背后环住她的身子,唇角贴在她耳畔,语气强势地说:“你记住,千秋万世,天上地下,除了我,不许别的男人给你解衣带。”
黛玉心头一颤,缓缓抬眸,终是默默点了点头。
二人才携手走出密林,就见额根提领着一帮身材胖壮的男人,手持刀刃,将他们围堵住。
黛玉见势不妙,后悔只顾与表哥牵手,竟忘了拿武器竹矛。
禛钰从容自定,一声清啸,顷刻间漫天游隼振羽而来,盘旋半空,锐利的目光俯瞰向地下的人们。
众人仰头望去,想起鹤童的惨状,都免不了心头畏惧,脚下徘徊。
额根提越众而出,用不甚纯熟的官话问他们:“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
禛钰回答道:“我叫阿真,她是我的表妹阿林,我们不慎落水,被天神送到了这里。我们无意与你们为敌,但也绝不许你们冒犯欺凌。”
额根提见他说的是纯正的北戎古语,不由高看他一眼,拿出了怀柔政策:“少年阿真,我们这里是避世不出的绝境,若有外人闯入,要么成为神的祭品,要么与我们这里的男女结为夫妻,永生不离此地。
我很欣赏你的勇气与灵力,只要你愿意留下来,我的四个孙女都会成为你的妻妾。你的表妹阿林,也会是酋长鹤童的妻子,享受我们的供养与爱戴。”
“承蒙错爱,阿真与表妹情投意合,断不肯另娶他人,也绝不会让表妹舍我而去。”禛钰铿锵有力地说,这一回他先用官话表达出来,再用北戎古语翻译了一遍。
黛玉不由发怔,自思:表哥是特意说给我听的么?竟不是与人谈判的策略。
禛钰继续说:“我们并不想在这里久待,终究是要出去的。还请你们放行。我可以发誓,不对任何人提起这里的人和事。”
“可惜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们这里只进不出。”
额根提明确表示了对他们的不信任,一双深邃的眼睛变得犀利和冷酷,“我知道你巫力强大,但我也不是没有制胜的法宝。”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荷包来,看了黛玉一眼,继续说:“我方才已经拿到了你表妹阿林的头发。同为巫者,你当知道我能用这东西做什么了吧?”
头发?黛玉一脸茫然,就见禛钰咬牙切齿地瞪着老妇人,“你敢!”
“所以,我们还是不要互相残杀了。”额根提改换了一副和蔼的面孔,笑容可掬地说:“只要你娶了我的孙女儿,我可以给你们提供汉人的木屋、丰盛的食物。”
“休想威胁我!”禛钰口中念咒不断,只见额根提手中的荷包瞬间燃起,顷刻化为了灰烬。
额根提被烫伤,连忙挥手灭火。众人见萨满法师出师不利,只得先搀扶起她,望风而逃。
如此,鸳鸯冢的北戎后裔一共组织了三次进攻,都被禛钰聚兽纵鹰给击败了,以至于鸳鸯冢的毛毡房坍塌数座,豢养牛羊的竹篱木栅全部飞禽走兽给践踏损坏了。
到了临近黄昏的时候,受伤的鹤童率领几个年长的族人过来乞降,他们献出了装饰精美的汉式木屋赔罪。希望禛钰能够与他们言归于好。
“既然你们放弃与我们为敌,我也不会让你们为难,只要告诉我出去的道路,我就驱兽归林,放鹰飞远。”
鹤童无法给出明确的承诺,只得再请祖母出山。
额根提头戴驯鹿帽,肩披神坎肩,一身华丽而神秘的萨满裙袍,手捧神鼓而来。
她对禛钰、黛玉说:“我看出来了,你们是一对爱侣,必不肯分开。为了我们族人的安全,也为了你们的幸福,今夜你们就在鸳鸯冢成婚罢,永远留在我们这里,成为我们的一份子。”
禛钰与黛玉面面相觑,彼此摇头,他们还有要事在身,绝不能滞留在此地。
“额根提,若我们一定要离开呢?”禛钰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