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功业未成,妹妹就家去了。”宝玉昨儿就听林姑父说了,已在京中置办了房产,等过些日子,黛玉就要搬离长林园了。
黛玉佯装一叹,问他:“我若真回去了,二哥哥会怎样?”
宝玉不知她弦外有音,傻笑道:“自然常去探望。”
“那我死了呢?”黛玉悄悄红了眼眶。
宝玉道:“你死了,我做和尚去!”
黛玉怔然变色,不敢深思,含笑道:“你又胡说了。”
“宝玉,老爷叫你去呢。”麝月走上来,将宝玉拉走了。
“好妹妹,你等一等,我有一肚子话要对你说。”宝玉扭头嘱咐了一句,急匆匆地去了。
黛玉在绛芸轩枯坐了半日,都不见宝玉回来,见时辰钟快到了她该用饭的时候。
按时吃饭虽是小事,好不容易坚持了半年,眼见潇湘馆里的人个个为她奔忙付出,她也不能功亏一篑。于是先告辞出来,回潇湘馆吃饭。
谁知下晌听人说,宝玉与老爷起了争执,扭头回国子监了。
黛玉不由摇头,为宝玉一叹,分明最厌峨冠礼服尔虞我诈,又为何一门心思闯这污浊官场?
仲春三月,风暖日丽,万里无云,正是人间最美时。
潇湘馆的稍次间中,有一张两尺宽四面无靠的高榻,上面垫了软硬实中的被褥,铺了雪白的被单。
左边高几的银盘中,依次摆放了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刀刃、剪刀。
右边高几的银盘中,放了三套金针,缝合针与羊肠线。
墙上挂了无声的西洋摆钟,靠墙的格柜装满了各种丸散膏丹,底下还摆着铁桶、铜盆等物。
黛玉净饿了一日,滴水未沾,沐浴过后,平安与紫鹃服侍她躺到了高榻上。
为了避免黛玉情绪波动,林海、封夫人乃至禛钰,在治疗结束前,都不会出现在她眼前。
王君效、晴雯二人绾髻束发,头缠巾帼,一丝头发都不曾露出。
用热水、香皂净手后,都换上了簇新的月白衣裳并罩上了白色围裙。
平安、紫鹃、雪雁、永龄四人也是绾髻束发,月白窄袖褙子的装扮。
她们坐在隔间,照看炉子上吊着的几大锅热水,随时等候传唤。
“辰时到,饲药。”王君效从钟表上收回视线。
晴雯将黛玉扶起来,用长嘴饲药壶,喂她喝了麻沸散。
不到半刻钟,黛玉就闭上眼沉沉睡去。
王君效对着钟表看了一会儿,探了黛玉的脉,又唤了她几声,确认她无知无觉后,对晴雯说:“开始。”
晴雯应了一声,将黛玉的中衣解开。
王君效伸手过来,晴雯即刻递了一柄三寸长的利刃,雪亮的银光一闪,利刃没有丝毫迟疑地落了下去……
面对鲜血四溅的情况,晴雯扎针的手,分毫不乱,为这一天,她足足苦学了三年。
只是,之前设想的百种情况,处理办法尽在掌握后,等她真正看到林姑娘的心脏后,晴雯的脸色还是骤然一变。
耳畔王君效的呼吸也是一滞。
并非出现了他们始料未及的情况,而是必须选用一百种针法中,最痛的一种。
算是万幸中的大不幸了。
此时黛玉还感觉不到,等到治疗完成后的恢复期,她还要忍受余痛长达三月之久。
半年内随时伴有发热、抽搐、咳嗽等症状,一旦出现这些状况,每一天都要想方设法,从阎王爷手里再次抢人。
晴雯拿起帕子给师父擦拭额汗,王君效定了定神,对她说:“飞针。”
王君效手持曲形剪,全神贯注地操作着。
晴雯气定神笃,右手接连不断地飞针,全力配合王君效。
半个时辰后,王君效才将曲形剪扔到空银盘里,“准备缝合。”
听到指令,隔间的紫鹃、平安立刻端来止血药及纱布,当晴雯缝合完伤口后,二人为黛玉止血,包裹纱布。
王君效检视伤口包扎完好,没有出血迹象,再探黛玉的脉象微弱而平稳,不由缓缓舒了一口气。
几位姑娘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大家相视而笑,心中激动万分。
紫鹃、平安在屋中默默陪护黛玉。
王君效与晴雯二人则出了稍次间,雪雁、永龄捧了热水香皂,过来服侍他们净手更衣。
黛玉醒来的时候,第一眼见到的人是父亲,她嗫嚅着唇,含泪唤了一声:“爹!”
林海听到这声“爹”,从太子的嘴里喊出来时,心中五味杂陈,感慨万千。
谁知那胆大妄为的太子,在治疗之时,当着他的面,擅动了移魂换体之术。
“表叔,表妹身体上的痛我替她受,万一天命难违,我就代她去了。她的灵魂,会依我的躯体永年长存。若我魂归天际,她就是下一任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