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金桂被拴在里头哭爹喊娘,挣命似地往外逃,又被脚上的铁链绊倒在地,听着一阵呜咽狂笑之声,闻着臭气熏天的臊味,后悔得要死。因她是孕妇还特别优待,住的是铁栅栏围的单间,睡的床垫了半尺高的被褥,吃的饭三餐有蛋有肉,还有大夫管生管死,除了不得自由,整天气味腌臜,日夜耳根不净,委实不错了。
薛姨妈这会儿才赶过来阻拦,哭喊着要将儿媳带回梨香院去,把薛家的金孙生下来。然而无人理会她一句,看守人神情冷漠地将庙门一关,挥舞长戈将薛姨妈驱赶出去。薛姨妈又求到王夫人、贾母跟前。
贾母听闻这桩事,心疼外孙女被一个疯子吓出病来,那疯子还得罪了大理寺卿家的千金,哪里肯让夏金桂还住贾府。喝命薛姨妈不许接夏金桂回来,如若不然,就让薛家搬走,还回金陵去。
薛姨妈吓怕了,不敢再闹,只得悻悻地回去了。
虽然宝钗的计策,没能让甄平安自乱阵脚,暴露过往。但至少众人对甄平安的议论不会少,并且成功将黛玉气个半死,还把夏金桂那个搅家精扔去镇魂庙,可以趁机把夏家的百万嫁妆全占了,也算一石三鸟了。
只是她算漏了一个睚眦必报的王禛钰,以至于自己被他当跗骨之蛆,给利落地剜去了。
宝钗在蘅芜苑的行囊,被一群老婆子无情地扔到了梨香院通街的大门前。
什么女人家的小衣、肚兜、中裤、月经带散落一地,被路人观瞻议论了许久,才被莺儿捂着脸,抢收进去。
她也不想要这些东西,可是就此丢弃,宝姑娘就没得穿了。夏家的嫁妆是多,可大多存在夏家的商铺柜上,如今薛家人去提钱,掌柜的也不认的。
长林园中,整个蘅芜苑在一夜间,被身份不明的人给清拆干净了,连带砖头瓦砾也不留一片,真可谓是夷为平地。
王夫人还抱怨说:“这毕竟是省亲院,太医王家哪能不顾主人的意思,就强拆院落的。”
贾政也被王夫人撺掇起来,正要奏本给皇帝求个公道。
谁知夏守忠传了太子教令过来,说拆除蘅芜苑本就是太子的主意。再次申明除太医王家的人特许出入外,余者不得擅入。
以至于那些在长林园中咬牙难缠、搬弄是非的丫鬟婆子也一道被遣送回了贾府。
在一连串的打击下,薛家最后一家药材铺也破产关张,倒欠一屁股债。薛家母女忙着砸箱撬锁,倒腾夏金桂的妆奁,典当她的首饰还债。
还没消停几日,又听说陛下突然以科考舞弊贿赂考官之罪名,下诏追夺了薛公紫薇舍人的官职,就连薛家祖坟都被天雷劈开,薛家母女再没脸上蹿下跳了。
林海在翰林院冷静思考了数日,主动找到了王君效,同意了他对黛玉的治疗方案。
望着手里的一红一青两瓶药,王君效深知作为一个爱女如命的父亲,林如海在见证黛玉发病的痛苦后,一定会同意他的治疗方案的。
王君效说:“老夫虽则身体康健,到底精力不比三十年前,我能主刀刳心,但还需一个徒儿从旁协助,眼下就是她学成出师的时候了。”
林海捋须沉吟:“我知道,那姑娘名叫晴雯。”从前王君效在帮他拔毒的时候,他就留意过那姑娘求学若渴的眼神。
黛玉的书信中也每每提到,晴雯为了治好她的病,勤学针灸日夜不辍,让人感动不已。想到自己年过不惑,也只得万隆一个亲信,女儿如此年轻,就能得这样丹心耿耿的忠婢侍奉庇护,实属不易。
因解决了一批闲杂人等,长林园的潇湘馆成了比堡垒还要坚固的所在。
林海、禛钰、晴雯、封夫人母女,齐心协力,一切以治好黛玉的病为先,积极配合王君效的调派。
为了避免黛玉来回奔波,王君效直接将他的治疗工具、药品、悉数搬入潇湘馆内,并将不常用的稍次间开辟出来,打造成诊疗馆,日夜清洁消毒。
而他初一至初五就到潇湘馆来,指导晴雯练习针灸。
经过多次考较试炼,晴雯已经能将百种治疗情况的解决办法,一针不错地记下来。只是更棘手的问题来了,晴雯还需在真人身上练手,届时才不会怯场。
永龄主动站出来说:“人都说我跟林姑娘长得像,又只比林姑娘小一二岁,不如用我来给晴姑娘练手。”
王君效摇头说:“你禁不起这针。”
紫鹃、雪雁两个也卷起袖子过来,伸手到王君效面前,请他探脉,二人异口同声道:“我替姑娘试针。”
“你们小姑娘家家的都不行,”王君效摇头说:“这套针法本就极其惊险,若施展在常人身上,必然会痛苦百倍,除非是武力卓绝的男人才能潜心忍耐,其他人最好不要轻易尝试。”
禛钰轻松一笑,对晴雯说:“你只拿我练手罢了。”
林海心头一震,蓦然瞪大了眼,就听王君效拍案而起,断然否决:“你不行!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禛钰缓缓摇头:“曾叔祖不必心疼我,为了表妹早日康复,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惧,不过是扎针罢了,又有什么难的。”
听他话意慷慨,王君效很是感动,又怕他禁受不住痛楚,心内犹豫不决。
这时禛钰伸手覆在王君效手上,定定地望着他,无比恳切地说:“只有表妹健健康康,我才算‘王’家的千金之子。”
王君效扭头看了林海一眼,见他垂眸把头一点,只得说:“那就试试罢。”
晴雯心中一凛,蓦然攥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