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王夫人见笑了,永龄是我女儿的伴读娘子,从前也在府上叨扰过的,只是您贵人多忘事罢了。”封夫人意味深长地瞟了王夫人一眼。
这时候,贾母也瞧出不对劲来,鸳鸯早看明白了,一直忍着没说,此时见贾母起疑,忙附耳说道:“封夫人的女儿,模样像极了薛家噎死的丫鬟香菱。那永龄原是太医王家雇来使唤的丫鬟,从前来过府里。”
贾母倒吸一口凉气,歪在引枕上,神思不定。薛家、王家、丫鬟、小姐、林家世交……
后知后觉的王夫人,这才惊觉大事不好。
林安驱车才将封夫人母女送到长林园门前,就见林海父女早立在阶下迎候。
“封夫人、平安姐姐!”黛玉迎上来,一手挽封夫人,一手牵甄平安,三人对望又笑又泪。
林海向封夫人见礼,嘱咐她道:“封夫人已有春秋,苦尽甘来,如今当好生保养,平心度日,切勿再抛珠洒泪徒增伤悲了。”
封夫人擦干眼泪道:“林大人所言甚是。”又抚着黛玉的发髻说,“咱们久别重逢,应该说笑玩乐才对。”
一行人进了潇湘馆,叙说彼此离别之后的事。
当初甄姑娘年少被拐,倒卖给薛家的事,最后被黛玉及王公子营救出来。林海昨日已听女儿详细说过。
此时不免感慨道:“多亏陛下惩恶诛乱,让贾雨村籍没崖州奴;又幸得老天有眼,让薛霸王溺亡落雁湖。今后甄姑娘一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再无不好的了。”
封夫人默默点头,望着甄平安与黛玉娇花似的姊妹,往日有多少愁苦都尽散了。
林海见封氏性情贤淑,深明礼义,黛玉又与她亲厚。想到将来黛玉相亲、出阁、产育多少事情,都得需一个妇人帮扶,他又绝无续妻之意。
而岳家这些舅母嫂嫂大多贪财好利,缺识少智,不比封夫人历经风雨,坚韧不拔。
若是能让黛玉拜封氏为干亲,也正好减他牵念之忧。
没曾想封夫人倒是主动提起了此事,对黛玉说:“方才史太君还妄想让王夫人认平安作干女儿,我给怼了回去。县伯王家与皇商薛家本就一丘之貉,见利忘义,薄情寡恩。我断不肯沾带他们半分。若玉儿不嫌我不中用,我倒想认你做干女儿呢。”
黛玉正有此意,大喜过望,忙去看父亲的眼色。
林如海称心如意地点了点头,拱手对封夫人说:“如蒙不弃,林某即择吉日,让小女到严府上拜干亲。”
封夫人忙回礼道:“甚好,甚好!”
“从此咱们就是姐妹了!”黛玉一头扎进甄平安怀里,只喊她:“好姐姐!”
“好妹妹!”甄平安伸手搂着她,两人头碰头肩挨肩,亲密无间。
紫鹃和雪雁两个躲在屏风后面,手拉着手相视而笑。
从此,林姑娘再也不会有司马牛之叹了。
夜里,黛玉与甄平安共枕而眠,说了好些亲密话。
黛玉这才得知,姐姐已经定了人家。
“天下事竟让人意想不到,严伯父怎么会想到为你招赘呢?”黛玉疑惑不解,毕竟女娶男嫁的倒插门,还是很罕见的事。
甄平安面上一羞,含笑道:“当初咱们运送赈灾粮到淮阴,遇到了流匪劫粮。柳公子路遇不平,拔刀相助,帮我们赶走了贼人,彼时我从车中只窥望了他一眼。
一年后,我母亲带我上庙会,母亲不慎跌倒伤了踝骨,恰是柳公子将她背到医馆,我与他才相识了。柳公子说对我一见钟情,赠我鸳鸯剑以为聘,我只不敢收。
父亲调查过他,说他虽是理国公柳家的子弟,但父母双亡家无恒产,萍踪浪迹又曾眠花卧柳,认为他对我只是见色起意,不堪良配。父亲当面拒婚,柳公子就告辞离开了。
又过了半载,清明时节父亲带我们去严家祖坟祭祀,路上又遇见了柳公子,他正为一个好友修坟固土。这一桩事让父亲对他大为改观,说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父亲一生不得儿女缘,将我视为亲女,又见我母亲舍不得我出嫁离家,就想让我坐产招婿。他知柳公子形单影孤,只剩一个老姑妈了,就问柳公子愿不愿意痛改弊习,守家立业,当严家的赘婿,柳公子转身而去。
谁知半个月后,柳公子就带着姑妈上门提亲了。父亲见他血书了保状,就同意了他的意见,将来我若生两个孩儿,就一人姓严,一人姓柳,也免得柳家这一支绝脉。
后来我父亲高升大理寺卿,他也不见喜色,说要考武举,立身扬名,才能配得上我。如今他住在京郊庙里,苦学兵法策略,勤习弓马剑戟,誓言今次不考上武举,就不来见我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