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庆幸自己的手好全了,否则都没机会跟林姑娘来了。
三春姐妹也纷纷由丫鬟扶着下车,与禛钰见过礼,就一同进景明园了。
探春饶有兴致地观览了一番,见堂前武竞场上立了一排鹄子,有许多骑装少年摩拳擦掌、拉筋抻腿,预备较射,不由怂恿宝玉道:“二哥哥,咱们家也是武荫之属,你从前也习射,快去比一比。”
“二哥哥是女孩儿般的人品,还是让他作诗罢。”惜春见宝玉对骑射兴趣缺缺的样子,就指着水榭那边的文竞场给他瞧。
一群少年少女,正分作几堆,写诗作画吟词诵赋。
然而宝玉文不成武不就,见了这样的场面就胆怯,除非旁人都捧着自己,否则哪敢上去献丑,只说:“我们不过来闲逛一回,争竞这些事又有何用?”
“二哥哥还是这个情性不改。”史湘云笑着走来,对宝玉说:“你一不攻举业,二不习骑射,成日家在我们堆里搅合,既不肯应酬世务,也没个朋友,将来可怎么办呢?”
宝玉听了,皱眉道:“姑娘请到别处寻朋友玩罢,我的将来不由你操心。”
史湘云脸色一变,扁扁嘴不再多言,又见王公子在侧,眉开眼笑地说:“王公子你也收到请柬啦,听闻你功夫了得,可有意下场一较高下?”
禛钰转而问黛玉:“表妹想不想看我与人争文竞武?”
“你想去就去,白问我做什么?”黛玉扭脸道。
“游戏而已。”禛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话里话外却都紧着黛玉的心意。“表妹欢喜我就去,表妹不喜我就不去。”
此话一出,姊妹们都不约而同地笑看黛玉。
黛玉作羞,只得说:“你去便是。”
禛钰莞尔,悠然负手走上武竞场,他穿了一身墨青过肩蟒妆花曳撒袍,五官英秀,身姿挺拔,面对众人好奇的目光晏然自若,整个人散发着卓逸不群的风采。
不期遇见这样光彩夺目的少年郎,勋贵千金个个脸红心跳,悄然打探他的家世背景。
武竞场上大多是贾瑛的熟面孔,例如理国公柳彪的曾孙柳新,定城侯之孙京营游击谢鲸,景田侯之孙五城兵马司裘良。
还有锦乡侯公子韩奇,神威将军公子冯紫英,卫若兰等。
姊妹们簇拥着黛玉到一旁观战,史湘云豪气干云地振臂高呼,给王公子鼓劲儿,引得身边的千金小姐们也放弃了矜持,纷纷呐喊助威起来。
少年们见禛钰一来,就抢走了姑娘们的注意,哪能善罢甘休,个个心里憋着劲儿想要他输阵丢丑,纷纷拿出家传本领,竞逐武魁之名。
为了后发制胜,少年们怂恿禛钰先试一箭,好掂量他的斤两。
谁知禛钰直接取了拉力最大的二石稍弓,展臂绰弓,眼却看向黛玉,箭发连珠,未及眨眼,远处三面鹄子应声而倒,腾起一地黄尘。
场上发出一阵抽吸之声,有人赶忙跑过去检视结果,抬起三面鹄子一瞧,三支箭各中靶心。
在一片震耳欲聋的喧声、彩声中,一直安静不语的黛玉不觉齿粲,所谓逸群之才,说的就是她表哥这样的人物罢!
即便刻意站在武竞场的边缘处,宝玉还被眼前的这一幕深深震撼到了。
瞠目结舌的他,回望笑意嫣然的黛玉,心头莫名慌乱,过了片刻,忽觉肩头被人一拍。
宝玉抬头见是禛钰,心中不忿,明褒暗贬地讽刺:“王公子气壮如牛,只消努筋拔力,便可一举夺魁了。”
“能博表妹一笑就够了,无需再比。”禛钰无视他低劣的奚落,嘴角带笑地说:“贾公子自矜身份,不肯与人交锋。想必有了心上人,也会轻易拱手相让吧。”
宝玉双眸瞪大,怒视禛钰:“阁下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禛钰拍了拍手上的灰,好整以暇地说:“只是感慨石崇巨富,护不住绿珠。霸王扛鼎,保不了虞姬。”
宝玉胸口起起伏伏,哪里不知他这话,犹如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嘲笑自己没本事,护不住林妹妹。
他虽不好读书,也略有薄智,转而讽道:“听闻王公子寄身道观,莫非会书符役鬼,所以才能迷人心窍,胜人一筹?”
禛钰莞尔,心中笑他幼稚,一个被家人溺爱长大的少男,空怀温柔一无是处。不过借了青梅竹马的便利,才与黛玉相熟而已,面对他的实力碾压,毫无一争之力。
“你愿这样想也好。”禛钰勾了勾唇角,低头捻着尾戒上的“林”字,“毕竟表哥之名,就是任表妹差遣使唤的符咒。”
宝玉轻哼一声,“咱们同为表哥,林妹妹直呼我名,却只唤你表哥,可见她待我亲热稠密远胜于你。”
“那是表妹只把贾二少当兄长待。”禛钰微微低头,俯视眼前一脸愠怒的倔强少年,气定神闲地道:“君不闻表哥表妹天生一对,‘表哥’是她赐我独享的爱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