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四个人一块儿坐在方桌前。菜色新鲜,酒香袅袅。暖融的暮色透过琐窗而来,好不温馨。
就是你用来夹菜的左手,有点儿抖。
——啪嗒。
好不容易夹起来的芙蓉豆腐掉下来,还好巧不巧地从桌边滑到衣服上。
“哎呀,都说了夹不起来就用勺子。”
长翎状似嗔怪两句,用帕子把你的衣服擦干净。
“我给你弄吧,你要吃多少?”
忧湖准备直接帮你扒进碗里。
你刚要回答,突然嘴边一凉。
转头一看,竟是景元直接拿着勺子怼了过来。
出于震惊,你的嘴不自觉张大了些,便被顺势喂进嘴里。
哇,真好吃。
“姐姐还有什么不方便拣的,同我说就好。”
长翎手里的帕子掉在地上。
景元不辞辛劳地又替他捡起来,拍拍不存在的灰尘。
长翎嘴上说了句“谢谢”,却是有些粗暴地一把夺过。
景元也不觉得被拂了面子,反而再接再厉般,又说:“翎先生的茶杯空了,我帮您添些吧?”
还没来得及回答,茶杯就已经满了。
……
等把两人送走后,长翎也没有立刻收拾饭桌,而是用双手支着下巴,半边脸浸在阴影里,有些深沉。
你还在吃菜。
过了一会,他发话了:“不对劲。”
你停下筷子,“什么?”
“那个叫景元的,很不对劲!”
说着,他抓住你的肩膀,郑重道:“听好了,无论他夸你什么、送你什么,都不要放进心里,随便敷衍一下就好…”
“不,敷衍都不用,看见他的第一秒,就说自己有事,然后转身就走!”
“额。”你有点莫名其妙,“父亲好像对他很有意见?”
“我也不想以貌取人…但这孩子着实轻浮,才认识没几天,就好像要同我们当一家人了!”
“其实…我和他认识挺久了。”
你把和他的来往大致说了说。
“这样么…”长翎若有所思,“那他是因为什么,对你…?”
你摊手,“我也不知道。看他的意思,似乎是‘一见钟情’吧,只是…”
说到一半,长翎又差点跳起来,“‘一见钟情’?这是最不着调的理由了,果然是个轻浮的!不可,万万不可!”
你:“…只是不管如何,等他下个月入了曜青麾下,这些都无所谓了。”
长翎又冷静下来,“…当真?”
你:“大概是真的吧。”
长翎:“若是如此…倒也算是个有骨气的少年郎。”
一上升到家国大事,长翎也不再说些他的不是了。终究是把要扔掉的松醪又捡起来,倒了一盅小酌。
“倒确实是好酒。”
*
之后几天,又有些别的人来探望,比如师傅、同门,还有志洁。
远远望去,他坐在客厅,把手里的花儿一寸寸抚过,眉眼清秀动人,似是又回到了那片湖泊中的惊鸿一瞥。
但没过多久,他突然大惊失色,嘟囔道:“为什么,为什么花瓣是奇数?!这样就不是完全对称了!”
…很好,这个精神不太正常的样子,一下子就味儿对了。
为避免尴尬,你退到屏风旁,故意发出点脚步声。
见志洁收敛了,这才走过去,打招呼道:“好久不见。”
“好、好久不见…”他略带羞涩地将花递来,“这是我在路上摘的…”
虽然知道礼轻情意重,但在其他人的对比下,你还是忍不住想:他送的礼物好随意啊。
可能门外汉理解不了艺术家的浪漫吧。
但等你伸出手时,就见志洁瞪大了眼看着那一圈绷带。
“哦不好意思,伸错手了。”
你正要换一只,志洁就先一步抓住你的手,拧眉道:“竟是这样重的伤…”
他虽然着急,但握的力道很轻,甚至指尖有点儿颤抖。
那一刻,你确实看到了无比的疼惜,就像长翎对你那样。
他小心地问:“还疼吗?”
正好长翎端着壶刚烧好的水走来,替你回答:“用了特制的创药,自是早已不疼了,只剩些痒罢。”
志洁一个哆嗦,做贼似的赶紧放开手,“那、那就好…”
长翎用热水沏茶,推了一盏过去,“请喝。”
“谢谢…啊!”
志洁刚端起,就被烫了一下。
手一滑,杯盏倾倒,里头的茶水全浇在他身上,所幸大多被衣料挡住。
“哎呀,茶杯可不能这么端呀…正好我有件还没穿过的衣裳,若是不介意,先去冲洗一下换上吧。”
“好、好的,十分抱歉……”志洁尴尬万分地暂离了。
看着长翎悠闲的模样,你不禁问:“咳,父亲,你不介意他刚才的动作吗?”
“看了你的伤口?那也是出于关心,没法苛责。”
“您应该看得出…他也有点不对劲吧。”你暗示道。
不是想给志洁挖坑,而是实在好奇,为什么他对景元那么防备,对志洁这么无所谓。难不成他心目中的好女婿是这样的?
“是不对劲,但不用我多管吧。先不提万里挑一的龙尊,就是比起景元小少爷,他也差了一大截。唯一还算出挑的才情,也就那样吧。”
“你难道能看得上这种?”他笑道。
…好、好恶劣啊!
但长翎转而一脸岁月静好地晾茶,仿佛那些轻蔑之言并非出自他口。
一盏凉过的茶这才递来,“应该不烫了,不过还是小口点喝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