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迪特里希怎么样?”
威尔曼愣了一下,他缓缓合上书,思索着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脑海中顿时浮现一个人的面孔。
“……你指的是哪一个?”他开口问道,喉咙忽然有些发痒。
“嗯,”劳拉点了点头,“阿德里安。”
威尔曼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想起了一些事情。
“优秀的男人,无论是作为前辈还是长官,”威尔曼顿了顿,打量了下他姐姐的神色,“英俊体面、出身良好……为什么要这么问?”
“没什么,”劳拉淡淡地说,“我觉得我有点喜欢他。”
“真、真的吗?”威尔曼迟疑了一下,确认道。
“从医院回来之后,我一见他就觉得心里不对劲,”劳拉面色平静道,“哦,对了,昨晚我梦见他了,我们抱着睡的。”
威尔曼被这惊世骇俗的发言震惊到无以复加:“……你确定你不是在耍流氓?”
“不,”劳拉严肃道,“在梦里是他先动的手。”
“……”
威尔曼觉得,他永远也不会有像他姐姐一样的勇气。
那位年轻军官身上有着独属于容克的傲慢,英俊却冰冷,但这样一个高傲的人,却会对她露出那样温柔的笑意。
如果不是阿德里安的默许,谁又能撩拨得动他?
或许此时的他们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心意,但以劳拉的性子,既已起了念头,必将在一次次互相试探和博弈中,无限拉近双方的距离。
可对于威尔曼而言,沉默相对已是他们彼此最近的距离。
自从上次不欢而散后,威尔曼以为他们又会恢复往日那种僵持的状态,毕竟海因茨离开的时候,脸上写满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决心,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不能只让他一个人恶心”的话。
几日后的一个早晨,两人在训练营偶然碰面,在擦肩而过时,目光有了须臾的交集后又迅速分开了,海因茨率先别过了脸。
威尔曼扯了扯衣领,觉得勒得脖子发紧,他颈间还有未消散的淤青,两人那晚掐着脖子打了一架,彼此怒目而视,仿佛苦大仇深。
为什么非得要惹怒这位少爷?威尔曼苦笑了一下,可是他什么也没有做。
把弹匣里的子弹全部送进靶心后,威尔曼便离开了射击场,他只想尽快离开,现在只要有海因茨在的地方就会让他感到莫名焦虑。
从前是海因茨一见到他掉头就走,实在是不行对上了不得不说几句话,开口就是阴阳怪气和冷嘲热讽,威尔曼沉默以对。
如今时移事易、攻防相转,却是威尔曼一见到他掉头就跑,因为比起见一次就被对方羞辱一次,威尔曼宁愿自己主动离他远远的,再也不自找苦吃。
惹不起他还躲不起么?
但在逐渐意识到这个事实后,海因茨莫名更恼怒了。
“你竟然敢无视我?”他心想,“明明是你对不起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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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后,冬去春来,1939年,德军攻占捷克。
战场上多的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军官,像威尔曼这样刚从军官学校毕业没多久的毛头小子,连正式上前线的资格都没有。
但这无疑向所有德国年轻人释放了一种信号:元首这场“伟大的”对外扩张战争只是刚刚开始,未来他们每一个人必将为德意志第三帝国的荣耀而战。
再次和海因茨心平气和地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共进餐,还是因为阿德里安刚从捷克前线回来,威尔曼不清楚未来还会有多少场这样的聚餐,但因为他姐姐的缘故,他不得不参加。
威尔曼坐在狭窄的过道上,为了不阻碍进出,他坐下时往里挪了挪椅子,脚却冷不防碰到什么东西,他下意识往回缩了缩,想要低下头去看。
“别动,”坐在他对面的海因茨忽然冷冷地开口了,“你踢到我了。”
这场晚餐迄今为止所有人都聊得很尽兴,只有威尔曼如坐针毡。
从威尔曼坐下开始,海因茨就用那种“你再敢动下试试”的冰冷眼神威胁似的看着他。
两个青年男人面对面坐着,原本宽敞的空间也变得狭窄起来,两双被马靴裹得紧紧的修长笔直的小腿只能交叠着放在一起。
两人双膝微微分开,对方的一只膝盖抵着中间的缝隙,腿挨着腿,肉贴着肉,彼此身上结实蓬勃的热量隔着两层薄薄的布料传来,一动就要四处磨蹭。
维持这种姿/势太久,威尔曼觉得自己曲起的双腿都要失去知觉,他小心翼翼地提着一口气往前伸展右腿,试图舒缓僵硬的关节。
他缓缓地挪动着,忽然,冷不防蹭到对方的大腿内侧,但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膝盖就被人伸手牢牢地攥住了,阻止他进一步往前。
威尔曼吓了一跳,接着被呛住剧烈地咳嗽起来,用手帕掩饰着失态的同时,他用余光不可置信地看向对面的海因茨。
海因茨的右手放在桌面上,正拿着餐刀,他的左手却伸到了桌子底下,牢牢地攥住了威尔曼踩在他双腿之间的膝盖,坚硬修长的五指张开,那是个极具掌控欲的动作,正搭在对方的大腿上。
“别乱动。”海因茨以眼神威胁他。
那种温热的触感正源源不断地通过十指传来,他近乎是在赤露地抚摸着他了,但他的力道大得像是要在他腿上留下痕迹。
威尔曼连大气也不敢喘,直到他僵硬着微微点了下头,对方才缓缓松开了桎梏住他的手。
海因茨的双膝微微分开,右腿长长地伸出去,微微屈膝抵在威尔曼双腿之间,坚硬的靴子踩在他椅子底下,叫他动弹不得,一动,就要四处磨蹭。
“你想干什么?”威尔曼皱起眉用眼神无声地询问。
海因茨没有理会他,而是稍微坐直了身子,正用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擦得很仔细。
威尔曼的目光落在他擦的手上,一时觉得自己差点心梗。
那分明是他刚才攥着他膝盖的那只手。
把擦过的手帕丢在一旁,海因茨微微抬起下颌看向他,眉头微挑,那神情好似挑衅,那张年轻俊美的脸上,端得是促狭和无赖。
接下来的时间里,威尔曼一动也不敢动。
好不容易中场休息,海因茨起身离席去厨房,威尔曼才得以伸展他几乎完全僵硬的两条腿,缓了一会儿,才起身去了盥洗室。
水流缓缓冲刷过手掌,带来一丝清凉的慰藉,威尔曼关了水龙头,用布擦干净手。
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他摸不清海因茨的想法,只觉得这个人今夜对他似乎是存了一丝戏弄的念头,恶劣至极。
难道这是海因茨报复他的新手段么?
就在这时,几声突兀的叩门声响起,威尔曼一怔。
接着,门外传来海因茨可恶的声音,隔着门听得不真切:“你好了么?”
威尔曼忽然有些烦躁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今晚为什么要这样窘迫,也恼极了将他至于此等尴尬境地的人,他的温和与沉默如今却成了纵容对方戏弄他的理由。
门外的人有耐心,但似乎不多,半晌,又响起了敲门声,威尔曼真怀疑这个少爷就是专门来给他找茬的,为什么非得跟他抢一个盥洗室?
他猛地拉开门,迎面正对上海因茨的脸,对方垂眼懒懒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