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两天就能回国了,”菲力克斯收拾着医疗器械, “说起这个,劳拉,这次可真是要感谢你那位朋友。”
“呼,是的……”
“噢,上帝!”菲力克斯被她吓了一跳, “你在做什么?”
“如你所见,我正在锻炼,”劳拉突然脱了白大褂,把衬衫袖子卷到胳膊上,抻直了裤腿,开始撅起屁股做深蹲, “上帝,站了一天,我得为我的腰和腿着想。”
“……”菲力克斯顿了顿,觉得这场景莫名让人难以直视,他忍不住问道, “说实话,你和那位上尉真的只是朋友关系吧?”
“是啊,”劳拉抬起头看他,疑惑道, “……你为什么看起来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不,”菲力克斯很快地摇头, “我没有。”
砰一声,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只见护士贝拉冲了进来,眼底泛红,神色惊怒交加,她身后跟着几位神情怪异的波兰护士。
菲力克斯见她神色异常,有些担忧: “贝拉,发生什么事了?”
“噢不,菲力克斯,我……”贝拉气得要命。
一个月前,这群满怀希望和憧憬奔赴前线支援的年轻护士们,她们作为志愿者加入了德国红十字会,但战争让她们领略了现实的血腥和残酷。
除了需要忍受极为艰苦和枯燥的战地生活,她们还必须高效地完成护士辅助任务,并具有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
仅仅一个星期的时间,战地医院里士兵的哀嚎,血肉模糊、面目全非的尸体,血腥和死亡极大地冲击着每一个人的心理底线,数位年轻护士的精神状态一度濒临崩溃,这样的她们不仅无法救人,还需要别人的照顾。为了安全起见,她们被直接遣送回国,随后,不断有无法忍受战事艰苦的护士向医疗官递交了回国申请书。
直至波兰战争结束,跟随德国红十字会留在陆军第一野战医院的护士辅助员只剩下了三个,而贝拉是其中之一。
这笑意温柔的年轻女孩始终满怀热忱,尽职尽责救助士兵、战俘和平民,从未有过任何怨言。
明明战争已经结束,德国已经胜利,他们也即将返回祖国,曾经所直面的死亡和血腥都没能令这女孩退缩,但此刻她却感到悲愤交加,那么,她一定是遇见了比战争更残忍更可怕的事情。
劳拉握住她的手: “你看见了什么?贝拉。”
“我们不需要你们假惺惺的帮助,”一位年长些的波兰护士忽然出声说道,语带嘲讽, “更何况,是凯西娅自己主动勾搭你们德国人的,她就是个下贱的东西,她根本不配做波兰人!就算是死了,也是她自作自受。”
“够了!”贝拉难以置信地大吼道, “凯西娅,她是为了救你们才……噢上帝,你们的冷漠简直让人作呕!”
劳拉忽然明白发生什么事了,眼前的事简直荒唐到离谱。
党卫军骷髅部队扫荡华沙医院的第一天,纳粹突击队中队长施瓦茨是接到了举报命令,随后一位犹太混血的波兰籍医生被就地射杀,在场所有波兰人对他的死无动于衷,因为他们和德国人一样痛恨犹太人,除了一位波兰护士凯西娅。
从施瓦茨当着一众波兰人羞辱她开始,劳拉就知道这位波兰护士往后的日子不好过。
因为她死去的犹太恋人,凯西娅被她的波兰同胞所厌恶,但当她后来迫于纳粹淫威而委身于施瓦茨时,这种厌恶就变成了憎恨。
从贝拉的话里,劳拉猜测凯西娅或许为了她的波兰同胞做过什么牺牲,但这群波兰护士不仅对她的遭遇和困境冷眼以待,甚至是充满了鄙夷和仇恨。
作为一个德国人,纵使德国军人对待平民和俘虏的残暴冲淡了在贝拉内心的英雄光环,令她感到失望,她曾试图阻止却碍于立场无能为力,但这群波兰人对待自己同胞的态度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
“真可笑,”劳拉冷笑道, “你们这几个波兰人这么高风亮节,怎么不在我们占领华沙的时候以身殉国,还要在这里苟且偷生?”
几位波兰护士闻言却沉默了。
劳拉推门走了出去,远远从训练场上传来一片噪杂的喧闹声,三四个德国士兵站在壕沟旁,军装笔挺、得意洋洋。
他们没法在战场和声色场所里消磨多余的精力,于是这种“娱乐项目”就成为了他们枯燥军营生活里的消遣方式。
在人群中央,一位波兰女孩强颜欢笑着褪去自己的衣衫,只可惜,她的沉默和顺从没能换来“饶恕”。她被命令仰头张开嘴,接着,温热腥臊的液体浇到她的脸上,围观的士兵见状欢呼大笑起来。
凯西娅曾经委身于德国军官施瓦茨,那么从那一天开始,在所有德国士兵眼里,她就已经成为人尽可夫的波兰妓女。
多么荒唐。
“嘿——”劳拉大吼一声,把挂在脖子上的毛巾甩了出去,迎面抽中一个闻声回头的士兵的脸。
“你们他妈的是在做什么?公然招妓吗?”劳拉怒道, “元首的精英们,穿着这身制服的你们,简直是无视军纪,你们在侮辱党卫军的名声!”
“你!”被毛巾抽中的士兵脸火辣辣的疼,脑瓜子嗡嗡响,他把手摁在腰间的配枪上,在看清了劳拉的脸后,愣了一下, “……你是谁?”
“一个士兵在战场上除了敌人以外最不该惹的人,”劳拉冷笑道, “听着,大部分军医都随身携带手术刀,如果不想被我切掉小鸡鸡的话,你最好把枪收起来。”
“上帝,她是个女人、女医生……”遛鸟的士兵闻言下意识捂住裆部,往后缩了缩,不敢置信地看了看劳拉。
劳拉卷起袖子,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她皱着眉,那对漂亮的眼睛带着愤怒和冰冷的压迫感。
面对这些毫无人性的疯子,她必须表现得更为强势冷静。
“军医?”旁边的士兵闻言走上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劳拉,忽然玩味地笑了起来,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情, “哈哈,我看是军医的女人吧,这儿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围观的德国士兵顿时哄笑起来,显然不相信她的身份。
这场景似曾相识,只是他们戏弄的对象变成了劳拉。
“你想做什么,小姐?”一张带着猥琐笑意的脸不断向劳拉逼近,士兵朝她抬了抬下巴,似笑非笑道, “你是穿成这样,是要招揽生意,还是要包庇这个波兰妓女……”
“你以为你是在和谁说话?”对方话未落音,劳拉毫不犹豫地抡起胳膊就扇了过去, “把你那张该死的、愚蠢的脸他妈的给我放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