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肤色和面孔的人蜂拥而入,各国语言充斥在耳边,虽然劳拉不是运动康复这方面的专家,以她的“资历”也不够给这群国宝级的运动员治病疗伤,但除了运动员会受伤以外,还有大批亲属团,有水土不服的,甚至还有赛后冲突受伤的,这个时候外科医生就显得格外兼容并蓄了。
“发生了什么?”劳拉在百忙之中喝了口水,看见一群人乌泱泱, “怎么忽然这么多人?”
“是元首!是元首来了!”
欢呼声从街道传来,随着人群涌入奥运场馆,全副武装、荷枪实弹的党卫队警卫员护送着希特勒缓缓走上贵宾席看台,这个四十七岁的纳粹元首,留着标志性的小胡子,抬起胳膊致礼,旋即,全场迸发出狂热的欢呼, “元首万岁!”
25个大屏幕被架设在柏林各处,柏林广场上实时转播的电视画面中,传出的欢呼声震耳欲聋,多少德国年轻人为此热泪盈眶。
卢兹·朗今年刚23岁,他前年在欧洲锦标赛上获得一枚铜牌,去年又在世界大学生运动会上获得一枚银牌,这个有着瘦削脸庞和湛蓝眼睛的年轻人,是当今德国跳远项目炙手可热的王牌选手,所有人都在这场比赛中对他寄予厚望。
就连那位……卢兹·朗抬头看向贵宾席中央的男人。
元首的原话是这样的: “年轻人,你身上承载着帝国的希望……我希望你击败杰西·欧文斯——黑种的杰西·欧文斯,以此证明你优秀的雅利安血统。”
卢兹·朗轻松进入决赛,到目前为止,他的对手甚至都不能称之为对手。
天气有些炎热,卢兹·朗结束比赛后坐在观看台上休息,眼前正在比赛的是一名非洲裔美国选手,杰西·欧文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第一次起跳,他犯了一个最简单的错误,他逾越跳板犯规了。
全场顿时爆发出哄然大笑,更有甚者违反公共秩序高呼“黑人滚出奥运会”!
卢兹·朗看见这位黑人运动员似乎更紧张了,虽然他的肤色黑得根本看不出脸红,但他有些颤抖的小腿肌肉出卖了他。
第二次起跳,杰西·欧文斯屏住呼吸,但他为了保险起见,竟然选择从跳板后起跳……
“砰!”落下时发出巨大声响,卢兹·朗抬眼看去,肉眼可见的坏成绩。
全场唱衰的抽气声。
“唔,我觉得没必要再看下去了。”教练抱臂在胸前,侧头对坐在旁边的军官说。
军官点点头,上方贵宾席处一阵骚动,元首起身离席了。
“美国不是自诩强国吗,他们在一战可是发了不少财,吸了我们不少血,怎么,花这么多钱培养不出一个正经的美国运动员吗?哈哈哈,竟然派了一个不中用的黑鬼。”军官侃侃而谈,语气轻蔑。
“不,恰恰相反,”卢兹·朗忽然说, “他很强。”
说完,他从看台上跳下来,走向那个一再试跑、踌躇,迟迟不敢开始最后一跃的黑人。
“你好,杰西·欧文斯,我、我是卢兹·朗。”
他朝对方露出温和的笑容,用生硬的英语介绍自己,并向对方伸出手。
其实他不需要自我介绍,因为在场没有人不认识他。
杰西·欧文斯迟疑着,但他最终还是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对方的。
“你不用紧张,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取得决赛的资格,”卢兹·朗说, “我去年也是这样,前两跳都失利了,但是,你猜怎么着,我有一个起跳的小诀窍。”
说着,卢兹·朗取下搭在自己脖子上的毛巾,把它放在起跳板后数英寸处,摆好姿势后奋力一跳,果然稳稳落地,表现精彩,他说: “从这个地方起跳就不会偏失太多了。”
“你可以做到的,朋友。”卢兹·朗最后说。
欧文斯照做,他奋力一跃,几乎破了奥运纪录。
他朝观众席上的卢兹·朗挥手: “谢谢你,朋友!”
几天后的决赛,出乎所有人意料,欧文斯以些微之优势胜过了卢兹·朗,最终夺得金牌!
贵宾席上的元首希特勒脸色铁青,全场忽然安静。
“该死的!”教练低声唾骂了一句。
这时,一直在观众席上的卢兹·朗忽然跑到欧文斯站的地方,他抓住这个并没有因为胜利而激动,而是深陷在惴惴不安中的黑人运动员,把他拉到聚集了12万德国人的看台前。
他举起他的手,向全场高喊: “杰西·欧文斯!杰西·欧文斯!杰西·欧文斯!”
环顾四周,一阵预料中难挨的沉默,欧文斯垂下头,忽然听见看台上爆发出惊人的高呼声: “杰西·欧文斯!杰西·欧文斯!杰西·欧文斯!”
欢呼声震耳欲聋,震得欧文斯热泪盈眶。
他举起鲁兹·朗的手朝向天空,声嘶力竭地喊道: “卢兹·朗!卢兹·朗!卢兹·朗!”
全场观众站立起来,响应他的呐喊: “卢兹·朗!卢兹·朗!卢兹·朗!”
这场以纳粹宣传种族理论优势为目的的奥运会缓缓落幕,希特勒脸色铁青黯然退场,只有两位英雄惺惺相惜,君子之交,超越了民族和种族。
1936年的柏林夏季奥运会,是在未来十年唯一一场顺利举办的奥运会,也是战前最后的冲锋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