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与他堂妹说的不急于结婚同样是真话,她早晚都行,目前只疑惑林瀚睿身处立场导致的态度,状况实在不允许也算了。
深知试探的语气不够稳,梁尔璐调整复杂情绪,张口欲出的话头却被堵断。
“我今天回港开单身证,后续去律师事务所公证时需要你的身份证和户口本,再等一周左右收取公证正本,就能到你家附近的民政局领证。”
确定林瀚睿眸光灼灼,极其正儿八经的,潦草睡衣愣是没消减半分这派严肃气质。
她难以置信:“我不懂你家那边的流程,单纯举个例子,怎么你还真来我们内地结婚啊?”
“在港结婚只有一纸婚书,我更喜欢大陆的结婚证。”
认识以来,感觉他总在大陆生活。
怀疑到某种可能性,梁尔璐放轻嗓音,“你……你妈咪是不是深城人?”
林瀚睿倒也不避回答:“是,你唯独性格方面有些微像她,不至于是她的替身。”
“哦。”梁尔璐眨眨眼,“可你确实有恋母情结,啊不是,我不是指和妈妈卿卿我我的极端类型,单纯想说你缺少母爱。”
“但归根究底,难道你以为我在这种家庭长大,会是正常人?”
那她还不傻……
“觉得你竹马是正常人?”
见林瀚睿又温着神色,主动提及假想情敌,梁尔璐悻悻干笑。
要么俩异常人打一架吧?
“我也不觉得,他特别拧巴内敛,喜欢一样东西却不说想要,离远远的,比如我早就知道他喜欢蓝莓花,然而他每次都只是看我家那盆蓝莓,我都不好意思拆穿他。”
“你相反,攻击性和压迫感太强,知道我第一次见你那会儿为什么后退,差点摔下天桥吗?因为你的言行足够有距离感,但其实挺……而且你有时候发疯,喜欢把我欺负到无路可退为止,总之你这个人坏得很。”
心里话全摆台面上,梁尔璐皱眉撇嘴:“这么一分析,你还蛮讨人厌的,不如珩……不如珩仔,我就是偏要在你面前这样叫他,你想怎么样?”
重翻这狗东西的旧账,害她气不打一处来,情绪调动引发饿感强烈。
无独有偶,她看清林瀚睿笑容背后的怒气值疯涨。
“我还能怎么样?我想让你的珩仔全程见证我们领证。”
稀罕稀罕,这次居然含恨忍耐了?
“证婚人吗?他大学老师,应该不忙的,可大陆领证不需要证婚这环节吧。”
梁尔璐难忍饿,浅试筷尖蘸的荤菜酱汁,微微张嘴,舌尖轻抵兔牙似的上牙底沿:“好甜的糖醋排骨,喜欢但是没胃口,不行,我一定得吃下去!”
林瀚睿锁紧了些眉眼,嘴角往下略压。
真就是拳头打在棉花上。
只知道他哥喜欢蓝莓花的傻瓜,至今没发现被他这混蛋哥暗恋多年……
但似乎在这种情形之中邀请证婚,对哥哥的打击刺激才是最致命的。
林瀚睿弯唇:“我会让厨师做得再清淡一些。”
“为什么!你又吃醋欺负我?连饭都不给我吃好?”梁尔璐撂筷子抗议。
未料他以理服人,毫无漏洞可钻:“医生和营养师说了,孕期需要重点防范血糖和牙齿疾病,尤其前者。”
别防范了,林瀚睿这一番话拉满了防御,她落个无力反驳的境地。
“其实也没很甜,根本没我爸妈做的甜……别改,行不?你们站在我的角度考虑问题嘛,万一我之后吐严重了吃不下东西呢?所以现在必须给我吃好,吃多,明白?更何况我自己学医的,心领神会养生之道,死不了。”
察觉男人的五官明显动容,梁尔璐眼瞳骤亮:“那就这样说定……”
“你知道的,我有多怕你死。”
虚假的柳暗花明希望被林瀚睿掐断破灭,她认了:“好吧,你们弄什么我就吃什么。”
陷落的床榻因他站起而慢回弹:“睡一间房,三个月后我也不会动你。”
梁尔璐暂时放弃米饭,专心吃着没多少骨刺的清蒸鲈鱼,眼皮都没空掀:“动什么?”
头顶响来简短五字:“吃完睡一觉。”
“废话,这还用你说?”她严重困饿交加。
“否则你会变得更傻,我去拿你行李箱内的户口本和身份证了。”
“你说谁傻!”梁尔璐愣愣仰头,林瀚睿正关了房门离开,她这才明白男人指的是什么,“留在这吗?可我是打算回家过这十个月的啊。”
那她到时候提出离开,岂不是很尴尬……
*
衣帽间。
在一众百达翡丽手表中,林瀚睿短暂纠结于同款星空表的玫瑰金黑盘与铂金蓝盘,触碰无色钻石的指腹右挪,取出后者。
他扣紧皮质表带。
控制梁尔璐饮食的期间也需要适当纵容,不然她容易跑。
事出突然,林瀚睿没能网上预约婚姻登记处的单身证明办理,所幸现场取号排队倒也快,他驱车送到律所。
律师是十年如一日般负责林家大小法律事务的老人。
被唤作“邱叔”的中年男人慈眉善目,比对两张样式不同的身份证:“大公子,你也是到了结婚的时候。”
“不过最近有人不老实,大林先生修改了遗嘱。”
林瀚睿眸光浅淡,犹如古井无波。
律师会告诉他这类家族掌权人的重大动向,就说明是父亲授意的。
需要通过第三方来互通有无的父子关系,滑稽得很。
公证流程并不繁琐,他顺势回了趟港城的家,踏入门槛之际,耳边除却接二连三迎他的“大少爷”,也掺杂几声凄厉尖叫。
林瀚睿拧眉查看翁秘书发的邀功信息【请问您听见我的工作效率了吗】、【奖金速发】,随手转账一笔。
整整五层高的别墅,被周围吃惊众人称呼为“三少爷”的堂弟就这么嚎了四楼,搁楼梯上连滚带爬地呼救。
等看清他的一瞬却越是惊恐,腿脚强行利索地转身。
“要我过去?”
都被人老爹降职混副总经理了,林文霆哪儿还敢再惹,只得挂着骂骂咧咧的表情靠近。
嗓音随身体害怕颤抖,但态度必须恶狠:“林瀚睿你这疯子!是你做的……你做的!神经病!”
他当时正使用的每个电子设备屏幕上都同时出现了有音效的鬼脸动画,在卧室里密密麻麻全面包围似的。
林瀚睿抬高手机角,轻抵青年的肩,还没施加半分力道却见他腿软地狼狈摔地。
“Simon,下次再收买秘书,进董事长办公室不小心用咖啡烫死发财树,你就是鬼了,蠢死的鬼。”
“笑什么!”林文霆反感单方面居高临下引起的落差,气急败坏地站起推林瀚睿。
谁知他彻底撞向门,突出的门把手对后腰造成尖锐撞击,令他惨叫一声,苍白脸色由冷汗侵袭,周边顿时围拢保镖与佣人。
“你明明可以躲开的!”
“快,叫医生过来!”管家语气严肃,“三少爷,大少爷从小身体不好,你也是知道的,这件事我会通知林先生。”
“不是……他他,他……”林文霆傻眼。
他这绿茶堂哥经常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没人知道吗?没天理了吗?
林瀚睿侧靠沙发,咬牙缓疼:“不用,Simon没怎么用力,是我没站稳。”
父亲不怎么信风水命理,所以第一盆发财树是恋爱时母亲送的,不顾风水大师替点的正确摆放位置,唯独安置在距离他最近的办公桌旁,此后年年日日从未断过,谁弄死他眼中象征亡妻的发财树,无疑是找死。
配合医生脱下右半侧衬衫,冷敷的冰意渗入皮肤,他余光瞥见药箱内的一系列药油瓶罐。
接听梁尔璐的电话,林瀚睿收敛了沾有痛意的声线:“中午想吃火锅,晚上想吃烧烤?请问你还想喝奶茶吗?冰淇淋呢?”
“想”字尾音拖长,意料之中的撒娇。
“可以,我会安排,但如果之后糖筛不合格,我每天扎你手指测血糖,一天要扎四次。”
果不其然收到她小猫挠人似的语气:“你回家死定了!”
通话被挂断,林瀚睿挑眉。
瞎说,回家之后这猫儿只会心疼他,挠得他心痒。
其实懒得冰敷,奈何架不住身旁打工人的服务意识,非留他处理伤口不可。
漫长且无趣,甚至给梁尔璐发的满屏消息,都丁点儿没回应……林瀚睿将手机息屏,撇开一旁倒放。
开着静音模式,就算她搭理了,他也听不见的。
默念计数到两分钟,林瀚睿开机,但惊讶于毫无变化的聊天框,他秒速退出微信,破防的心一横,打算清空后台程序。
屏幕倏闪,跳出来电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