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你的,难吃。”梁尔璐不戳穿他假装的疑惑神情,顺这玩笑的意。
“谢谢,尔妹你先听我说,要么我们现在就……”
“哎,你爸妈到了,走走走。”
她印象里,这对夫妻寡言少语,属于严厉那挂的。
说是早茶吧,也不像她家平时从早吃到中午,眼下这桌只半小时不到便结束了,梁尔璐没敢多说话,毕竟向来都不擅长应付他们,只能把礼貌值拉满。
身旁一同走出负二层停车场电梯的梁奕珩却打断她与长辈们道再见:“走吧,我车在另一边。”
梁尔璐抬头望他瞧不出情绪的平静侧脸:“可是我还没……”
怎知再次被他中止。
“我昨天就说过自己不打算来,也让你推了这顿饭,没事,我们这就走。”
前方有些距离的夫妻俩,因这句分贝略响的着急话而转身:“奕珩,你怎么还没妹妹懂事?不和爸爸妈妈说再见?”
“不说又怎样?我非要带她离开,就现在。”
梁尔璐吃惊,头一回见梁奕珩这么无礼不敬。
而且总感觉他就算保持沉默,父母也照样会挑刺儿?
*
“Hendrix,那不是梁小姐吗?好像出事了。”翁秘书刚要下车,看清斜对面仿佛对峙的四人,他提醒大清早结束应酬,又继续埋头于电脑的老板,稍微打开车窗一条缝隙。
林瀚睿悬空键盘上方的手指陡然停滞,循视线望去。
表情呆愣的梁尔璐被梁奕珩护在身后,挡着父母的恶言相向。
“这狐狸精是怎么吹的枕边风?让你放弃好工作,不要这个不要那个,只知道和爸妈作对!”
“不争气的东西,这种靠收租起家的暴发户,怎么配得上你!”
“给什么都没做的晚辈造黄谣,这就是你口中引以为傲的家?”
“你们只想让我听话成为家里最拿得出手的宝贝,但我偏不,尔璐是她父母的宝贝,也是我的宝贝!你们这种人没资格对她说三道四!”
严重处于状况外,梁尔璐被扇了儿子耳光的中年女人结结实实推了一把,跌得额头与手臂直撞车子引擎盖。
动静响得很,她下意识担心将陌生豪车砸凹个洞。
她忍住头晕目眩的不适感,在梁奕珩搀扶之前站起,拦他身前:“真是笑死了,我昨天刚听说一个乱教孩子三观的神经病活爹,今天就碰上你们了?”
“喂,都是去哪报的补习班才会带出你们这种根本不配做父母的人啊?天上地下只认为自己做得最正确?梁奕珩是我爸妈当亲儿子宠的宝贝,有血有肉的宝贝,不是你们用来炫耀的工具!”
“我们珩仔,我惯的,怎么了?他就算想去捡垃圾生活,我也随他,起码对社会有贡献,你们才是祸害精!祸害精!”
估计是太没教养,对方被她干沉默了……
梁尔璐冷哼收尾,怂去梁奕珩身后躲。
几乎是擦肩的一瞬,手腕由他攥了往前带,逐渐远离夫妻俩。
听到耳里的男声异常平静:“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上次你在这酒店出事也因为我,对不起,我真的很没用。”
“你胡说八道什么啊……是那些要害我的人负全责。”
磕伤的额头还蛮疼,梁尔璐发现摸过的指腹没沾血迹,松口气:“你因为这种家长不开心,以前就应该告诉我了,你看看我闺蜜,在我家住很多年!珩仔,搬我家呗,感觉你喜欢一个人住,还有几套别墅空着,随便挑距你工作的大学更近的。”
“晚点搬,我先送你回家。”
她愣,都离家出走了,连忙摆摆手:“不……我自己就行了。”
幸亏梁奕珩没坚持,只从车里翻出一瓶红花油递过。
车库出入口失去遮挡,焦烈的阳光铺天盖地。
网约车APP的开屏广告倒计时仍没归零,梁尔璐身旁已停来辆白车,之前与她打过一次照面的翁秘书探出窗户:“梁小姐,林总让我给你带句话,公主请上车。”
“没错,林总刚才也在,这是冰袋和红花油,他还有话说。”翁秘书清嗓,掐出模仿的腔调,“别多想。”
“谢谢,麻烦你了。”
他收回瞅后视镜内女人弯着唇系安全带的视线。
小老板甚至拨了几个保镖,送女朋友的异性朋友家去,问就是用来防人神经病爹妈发癫的。
没见色忘友,大度啊。
*
清早遇个鸿门宴,梁尔璐后悔出门没看黄历,她食欲不振且犯困,实在怕饿死了,才草率捣鼓一顿林瀚睿不回庄园吃的晚饭。
据说是商务洽谈,他需要进行短期出差,为之前竞拍到的一块地皮对接房地产项目,公司打算开始北上开发市场。
林瀚睿刚下飞机,调整视频电话的角度:“宝宝,我真的是出差,别多想。”
耳机中的声音发闷丧气:“没多想,无非是山里黑魆魆得太安静,我一个人住,有点怕。”
“想吃什么京市的特产?”他进车,镜头对面的卧室光线充足,梁尔璐正思忖着断断续续打字,能轻易看清她额头的晃眼撞伤。
翁秘书候着红灯转绿,余光瞥见后座的老板望向窗外浮嚣夜景,原先工整熨帖的衬衫领口此刻微敞,经玻璃投入的黯淡霓色,落在他尤为深的五官轮廓。
具体的情绪瞧不分明,Boss这张脸但凡出门在外,就是很少显山露水。
发送了大长段以甜口为主的食物名单,梁尔璐注意力挪回视频:“你那边好暗,我都看不清你的帅脸了。”
“车里,马上到酒店见合作方。”
“哦,那你去忙吧,拜拜。”
接通林瀚睿瞬间回拨的电话,她咽下刚喝的水:“唔?北北你还有事吗?”
车里真够暗的,她移近平板屏幕,隐约可见男人一贯淡然的表情,旋即嘴角才勾了抹笑意:“有事。”
“你不觉得自己坏习惯太多了吗?玩水已经算是轻的了。”
“啊?”梁尔璐无法理解“太多”俩字。
“到底是为什么?你每次都能做到秒挂我的电话?之前我还不是你男朋友的时候就算了,现在?说话。”
面对这控诉,她无言以对,只好极其心虚地火速下床关灯,让林瀚睿也看不清她。
黑暗中听声无奈的短叹:“别摔了,庄园里不少智能家具可以遥控开关。”
梁尔璐知道,唯独吃了头脑一热的亏,这阵儿返回时又精准被床边的拖鞋绊倒,啊叫着嘶疼。
“我还可以远程控制。”
男人话音未落,屋内重新亮堂。
她警铃大作般局促,匆忙捂住手机前置摄像头:“因为我现在不喜欢你了!”
这家伙远程控制的手法利落,天花板正中的吊灯熄灭,只剩几盏暖色调的昏昏壁灯。
“开门。”
开啥?
大变活人来找她算账了?
梁尔璐开始回想刚才视频里的机场背景到底属于深城还是京市的。
她小心翼翼打开门锁,外边竟都亮着灯。
“周围不黑了,你安心睡,但我能在工作之前看一眼女朋友吗?”
察觉林瀚睿已置身敞亮的电梯,付笑视她,梁尔璐怔神与之交汇了几秒,第二次秒断。
翁秘书待一旁情侣热聊的盲区内沉默乐呵,难忍得不小心溢出响,怀疑应该被电梯到层的叮声掩盖了。
他哪里还敢有动静。
怕太子爷破防。
林瀚睿痛定思痛,这类情侣之间的小问题需要面对面解决。
将宽松的出差行程缩短至三天,他提了四大行李箱的京市特产搬回庄园。
客厅冷清得空空如也,林瀚睿半刻不停跑上楼,杵卧室门前整理飞乱的头发:“梁宛宛,我回来了,补偿挂我两次电话的精神损失。”
敲门久不见回应,他迟疑下摁门把手:“别睡了,起来吃东……”
还吃什么东西。
阳光逐渐往西边散远,落在窗边梁尔璐晕倒的身形,却暖不了半分苍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