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讨厌她就别这样啊。
否则她会讨厌又开始怀疑某种可能性的自己。
病人是这样的。
确实是这样的。
她只是林瀚睿由于意识混沌,随手抓的一根救命稻草而已。
毕竟他从小到大看闲杂人等,都只用那副凛冽的眼神。
酒店机器人重复叫嚷半天,这会儿进了电梯才换话。
“给哥哥姐姐们表演一个隔空按电梯。”
“贴我好评,妈妈就会给我糖吃的哦。”
谁给糖吃?
谁写的程序?扣三个月奖金。
脑子里塞满了医德,梁尔璐咬唇。
忍住。
两条腿敢跑就剁了。
她对林瀚睿感恩戴德。
哪怕已经变成轻度咳嗽,他也没在尴尬的此刻挪来眼神。
甚至放开她手,用力向内摁压喉咙。
梁尔璐动手扒拉开大半,却拦不住男人。
“你发什么疯啊?”时间正好差不多,她来不及处理扼住脖颈的突发状况,只继续替林瀚睿小幅度地捻转行针。
理论上留针久些更有效,但针手掌正面的穴位会特别疼,何况她前男友确实有着痛觉灵敏的体质。
刚才一刺进去就红的针眼,越发可怜了。
换她医过的某些病人,能接二连三惨叫。
可眼前这疯子非但不吱声,还自己胡乱拔出针灸针,甚至将她的出诊包推出电梯外。
电梯长时间不关门引发的警报音总算停止,也因男人的操作,向32层运行。
梁尔璐没能碰到楼层按键,手腕与左肩反遭他牢牢捏住。
强硬挤入她视线的一双眼尾,沾染病态般阴湿猩红,低弱喑哑的嗓音发狠:“我的!你说,是我的!你和她。”
虽说在四年前,她就已见过林瀚睿过度失控:“我们先去医院好不好?你活下来再听我说。”
“堂堂皇帝没给你买钻戒?”
她无法挣脱,组织语言也失败,由男人双臂强行抱紧,持续地被他执拗勒入怀中。
梁尔璐受不了因拥抱导致的疼痛与窒息,气不打一处来:“工作时不戴戒指是医生职业习惯,我老公有买!一百万,八克拉,把我无名指都压断了!”
而林瀚睿仿佛硬要把她上半身的关节碎成齑粉,再分毫不差地揉进骨血。
“我有一颗将近两百克拉的粉钻,拍卖价格换算成人民币十五亿左右。八克拉卖一百万,甚至没到一千万,说明根本不算好钻石,但礼轻情意重,你老公一定很爱你。”
“呃……”该说不说,病人满血复活,轮到她做医生的呼吸困难了,“区区绿茶国太子不准拉踩我老公,我超爱!”
“狗,狗东西,你有本事就下死手!”死都拦不住她反骨。
狗倒是当即松了口。
梁尔璐咬牙切齿地嘶声,力气虚软,跌倒之前被迫由林瀚睿揽回怀内。
环扣在她腰侧的五指大发慈悲,没再存心使劲,电梯冷气十足,却重新蔓延贴覆的黏腻感。
“疼吗?”
感知清晰,抚弄她手腕的轻柔摩挲依然在游走。
梁尔璐畏怯生寒,不自觉颤栗,下意识缩逃但失败。
男人的力气在稍稍收拢,与平淡声线分处两个极端:“我们去医院。”
*
骨头虽留些小痛,但架不住她天生反骨。
率先跳下救护车,梁尔璐紧随在林瀚睿虚弱平躺的担架床边:“狗东西,你又废了?回光返照咯,嘻嘻。”
面对医护人员全体震惊的逆天局面,她直视男人苍白病态脸上寡淡的琥珀瞳孔,弯唇解释:“我弟弟就喜欢姐姐这样。”
没再跟,她伸手拦出租车离开。
人民医院更远些,梁尔璐问清博导兼同门师叔在住院部七楼。
她刚才也是急疯,向林瀚睿抛扔装着名贵玉石围棋子的出诊包。
病房门板带有大块竖玻璃,她止步某一间的墙沿,所处角度只能瞥到病人部分身体。
其中,双手极其惹人注目。
对方坐在沙发,桌面散放一副牌,额外有单张随意搁置旁边,被拿起笔的主人拖近,快速划了一横。
之后病人再没搭理它,只拿过高摞的整叠牌,耍玩起花切。
穿梭于扑克牌之间的十指手法,眼瞅着是大佬款。
她还蛮喜欢花切,不由地多看几眼,过会儿听见中气十足的一声“尔璐”。
突兀感相继发生,病人手中绝对掌控的数张纸牌瞬间溃散,坠向四面八方。
等等。
这双手是前男友的。
漂亮到纯白无任何杂质来作为辨认的标志。
四年前,她也睡过这间VIP病房。
心跳因后知后觉而惊颤,梁尔璐慌乱后退两步,转身平缓呼吸:“老师,王副院。”
“尔璐啊,送棋子的事我听老梁说了,你先等一下叔叔们。”
点头的频率偏迟钝,她继续退,拼命远离两个院长打开的病房门。
失神间撞到了人,梁尔璐被轻扶胳膊,条件反射般抽离接触面。
是谢柏延。
男人重新拿稳沉重热水瓶,脸色错愕地瞧她:“梁姐,怎么了?”
“没……哦,没事。”眨眼回个神,梁尔璐拧眉,扫过他颈上挂的工牌。
敢情这四年告诉她的私人西医岗位,是在用林瀚睿的秘书身份做遮掩。
不愧是顶级豪门继承人,非但得藏掖病情,还需要医院中西双科两个顶天的专家出马诊治。
谢柏延叹气:“抱歉啊梁姐,Hendrix是我老板。”
“认识超过四年,是你和他之间的交友隐私,当然不用说。”梁尔璐算得上心平气和,“没阴阳怪气的意思,我们导师都在里面。”
她当初也隐瞒所有人,和林瀚睿偷偷谈恋爱。
“看来你今天是和Hendrix避不开了,120专线遵循就近原则通知医院派车,所以林董重新把儿子送来这里检查。”
“又死不了。你有空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带给他。”
赌气模样溢于言表,谢柏延眼观鼻鼻观心,第一时间岔开话题,招呼了走出病房的教授。
梁尔璐急着翻找包内的棋子,蓦地听俩长辈相应和——
“不错,挺配的。”
“中西医,非常合适。”
还没出口反驳,谢柏延已经冲进虚掩的门,与对面男人摆手:“误会,天大的误会,一物降一物,你们两个才配!”
欠揍?
她当打则打。
接二连三打。
当然也没忘瞪林瀚睿。
太子爷有意见就说词儿啊?
摆什么岁月静好的脸色?
“你包里装什么了,砸人死痛!”
第一条控诉出来,林瀚睿才扯起委屈神情:“确实很痛。”
“你有毛病?我是让你装柔弱说这个?狗东西,死绿茶!”从起床就心态爆炸到现在,梁尔璐再难忍耐,咬牙,“shift!对不起,太子殿下。我是真心道歉的。”
挪开视线,她嫌弃林瀚睿似笑非笑的眉眼,丢给谢柏延一个继续砸人的假动作。
被吓惨,他口不择言:“我要跟双双告状,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种妈……”
末尾字被面色懊悔,并躲避孩子父亲视线的谢柏延硬生生哽在喉间。
梁尔璐挑眉,打响指:“确实,我的错,双双喜欢了四年的谢叔叔可不能受伤。”
坚决拒绝内耗,她要无差别攻击,发疯创飞所有人。
那么接下来该轮到谁呢?
“林先生。”她依然夹出脆生生的清甜嗓音,“脱衣服给我看。”
而林瀚睿只是端着平静望她的等伺候架子,她狠狠咒骂自己的医德,皮笑肉不笑帮解衣扣,稍稍打量男人胸口的小片淤青。
得出他四年都在自律健身的结论。
不不不不是!
是太子殿下的的身子果然金贵!
“死不了,手。”够难伺候的,手也不愿意抬。
若不是谈过,逢人都得认为林瀚睿是个面瘫。
梁尔璐保持微笑的同时微抽嘴角,抓起就往男人乱拔针灸针造成的皮下淤血位置用力按:“这,也,死,不,了。”
猛盯好兄弟淡漠五官之下,被弄疼了也享受的隐藏面孔。
谢柏延咽咽唾沫,汗流浃背了。
虽然都已经这样利用别人宣泄情绪了,但回头绝对还会自残。
无视身后小心翼翼却带有落荒而逃意味的关门声,梁尔璐松开发狠指腹,甩掉林瀚睿的手,转身也走。
“梁尔璐,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