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比冬天更能让人冷静的了。
站在码头,早起的倦怠感被海风吹散,海鸥声响在海面上,纯白的翅尾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这是很冷的天气,但檀西觉得很暖和,这多亏了棠宁的手套。
视线落在海面,手拢在手套里,从心里升起的暖流流遍四肢百骸,像大冬天喝了杯热茶酣畅。这让他忍不住想,棠宁现在在干什么呢?这个时间段,刚好早自习下课,她估计会去水房接水,要不就是被商商缠着,央求她去看校园里的电视剧拍摄。但不用想棠宁都是拒绝的。
想到此,他轻轻笑了一下,棠宁拒绝人时候的表情很可爱,嘴巴一撇,两腮会不自觉鼓起来。檀西不喜欢商家人,但他看得出来,商商与商家人不一样,棠宁和她做朋友,最起码,在他不能陪伴她的时候,有个人还可以陪她说说话。
海鸥在天空翱翔,翅膀有力地煽动着风,翻飞间似乎带来无限希望,檀西的表情宁和,棠宁偷偷看去,心里存着一丝侥幸。
他应该不会为自己私自跑出来的行为生气吧?
但是生气也没用,已经出来了。
但是如果自己好好解释,他应该也不会对自己太凶。
这样自我安慰着,棠宁心理松泛不少。她今天天未亮就在码头等待,连吹了一个多小时的冷风,终于看见人影。
此刻一松泛,直接松懈过头,拿在手上的半个烤红薯就这么掉在地上。这还是码头的渔民出海前看她可怜给她的,她一着急去捡,身体就从一旁的钓鱼小屋后露出来。
一道敏捷的目光迅速落在她身上,棠宁拿着红薯,埋着脑袋不敢动。
以往檀西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都是温柔的,如此敏锐棠宁有些不适应。
是没看出来吧。
自己埋着头,脸也没露出来,檀西没认出她来也正常。
这样想着,赶紧收拾好心虚的心,抬起小脸笑笑:“是我呢……你快一周没来学校了,我有点担心……”
话还未说完,被冲上来的黑色影子拉住手腕。其实并不疼,檀西的手上还戴着羊绒手套,只是他攥住手腕的力道很紧,棠宁心口一跳,想说的话就这么憋了回去。
“你逃课。”檀西的声音有些沉重,眼眸黑黑的,里面有着隐忍的不认同。棠宁知道自己跟着他他或许会生气,但是没想过他会这样生气。
“谁教的你逃课?”檀西冷着声音训斥,斥完就拉着她往回走,“赶紧回去。”
棠宁的倔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她甩开檀西的手掌,揉着手腕上的红痕,有些委屈,“明明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请假也只告诉我回来的时间,这期间你做什么事我都不知道,我知道你不想耽误我,但是我担心!”
“阿檀,我担心你啊……”棠宁抽泣了一下,眼眶的红晕大面积扩散,委屈的鼻尖也红红的,“我上课都在想着你,我学不进去,我只有来找你……”
檀西听着她的一声声控诉,喉结极为困难地吞咽了一下没,身侧的拳头紧了又紧。
他不想让她但心的,明明这些事都不该她担心的,她只要快快乐乐的就好。
看啊,他又惹她哭了。
“棠宁,我有个不太好的家庭,和越来越好的你比起来,我简直微不足道。有时候我想,你人生中大半的不幸都是因为我而起,要是当初不招惹你就好了。”
檀西的脸上露出一抹自嘲,只有在面对棠宁时才会这样。
“所以棠宁,听我的话。回去吧,回去上课。”
有眼泪从眼角滑落到下巴,风一吹冰凉冻骨,棠宁抬起衣袖,倔强地一把擦干。
这个人,他哪里是在让她回去上课,分明是在说,离他远一点。
这个傻瓜!
棠宁朝他扑去,抱住他的袖管,气得声音都哽咽:“你说什么!你的意思就是不要我了,你个傻瓜,那当初谁让你把我从雪堆里拉起来,谁让你救我命的,混蛋……”
和商商待在一起久了,耳熏目染下棠宁骂人的功夫也渐长,从前她是一点不会,现在这些话说出口后,她窝在檀西怀里一怔,继而哭的更加伤心。
檀西也是没想到棠宁会来一句“混蛋”,在配合刚才的控诉和哭声,这让他觉得自己确实混账。他将棠宁抱紧,用手安抚着她的头顶,直到怀里的啜泣声小下来,他说:“从前我担心会影响你,就一直没告诉你我妈妈的事,从今往后我不会再瞒着你了。”
棠宁抬起脑袋,眼睛肿肿的,不明白他的举动。
檀西将她揽进怀里,有力的心跳响在耳边,还有檀西的声音:“我带你去见她。”
这个她。
指的是檀西的母亲叶琳。
棠宁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被惊艳到。
乌发如墨,肌肤胜雪,淡而有形像一弯娇嫩的柳叶,脸旁泛着淡粉色,像一朵新鲜的荷花。
完全没有衰老的痕迹,她就像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安静坐在床头。
但在文青阿姨给她喂药时,棠宁还是看出了她隐藏在病号服下削瘦的身体。
檀西说,因为连续几天的噩梦,让她的身体状况日趋下降,好不容易清醒的神志,又不清明了。
所以檀西才连续一个星期过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