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揪下鱼头给灰狼,灰狼狗叫的几声。原本坐着的它站起来,它的背比人的腰还高,活像一匹小马。
“它能骑吧。”明月觉得好好笑,怎么能养出这么大的一匹狼,她一点也不惧怕地揉着灰狼的脑袋。
“能的。”柳文暄边说,边将手中的鱼头递给灰狼。
“真是一头好狗。”明月很满意,“不愧是天素教出来的。”
灰狼仿佛听懂了夸奖,很是得意地撒娇。
它趴在那吃鱼头,嘎嘣脆一口一个。
文暄亲自给明月梳头,她熟睡时他就发现她包裹里没有女子的发饰,这一路走来,她经历了多少艰险。文暄烤炼制药膏的空隙给她雕刻了两支檀木簪。
发髻是中原的样式,明月任凭文暄给自己编头发,他很是小心,动作很轻柔,很舒服。
待他编完,明月对着旁边水潭照一照,道:“不错,不愧是天下第一人。”
文暄觉得明月的夸奖很是可爱,他又忍不住亲她。
于是,平静的水潭面被双影撩得纹路破碎。
明月却凑在他耳边道:“你许久没好好休息,要不……”
文暄直直看着明月,仿佛用眼神在质问她,不要怀疑我的体力。
明月最终在他的狂风暴雨里彻底投降。
两人收拾完毕,柳文暄吹口哨唤来马匹,明月很是惊讶,文暄道:“是小灰带来的。”
“好狗。”明月再次感叹。
灰狼汪了两声。
两人上马,灰狼跟上,与大军汇合去。
赵雨晴的人马在昨夜撤退之时经历了一场激战,结果后方被楚天朗的军队包抄了,损伤极其惨重。不过赵雨晴逃得比谁都快,大家没能捉住她。
文暄带着明月翻过一座山,一条大江横穿山原,对面便是中原地界。
但他们没继续北上,他们的南边是绵延千里的碧螺山,一道天然的屏障,里头物种丰富,几乎能为将士们提供半数食物。
军营所在地在澧江的枝干上,周围被赵雨晴放火烧出一块空地,将士们昨夜席地而睡,五更天便起来锯木头做营帐。
没有那么多布,却有硕大无比的叶子。中原将士和骠国将士也算齐心协力,到中午时所有营帐基本搭建好。
空旷地带最中央是主帅营帐,十分宽阔,四周四个指挥营,分别是陈敬之的,柳文暄的,李承瑾的,乔卓然的,和乔卓然并列的是虞信的。
骠国士兵和中原士兵分别驻扎了两处营帐,中间就隔着一条才铺好的石路。
前方还在搭点将台,昨天柳文暄没回,迦摩檀罗便提议和陈敬之商量事,陈敬之一直说等柳文暄回来。
灰狼嚎叫一声,激动的陈敬之早在营帐内候着,一见到文暄和明月,不由分说上去一拥,将两个人都拥住。
明月拍了拍敬之的背,笑道:“我没事。”
阿莎曼从骠国营那厢赶过来,正好看到这幕,哼了一声,掉头就跑走了。
敬之松开两人,明月忍俊不禁,道:“还不去看看?”
敬之皱眉,他对阿莎曼,嗯,怎么说呢,不好说……
“去看看吧。”文暄也道。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阿莎曼喜欢陈敬之。可谁都知道,曾经长安的那位风流公子哥,扬言只喜欢明月公主。
长安王孙公子谁不喜欢明月公主呢?
明月公主不仅是天下第一美人,更有着尊贵的地位,美好的容仪,若非自小身体抱恙,明月的声名当远播海内外。
阿莎曼这样美到极致的异域美人,沦为亡国公主,本已受尽打击。从小被评为南境第一美人的她,在听到明月的名字时就生了一较高下的心。
可直到见了明月公主,她不管是气度还是智慧,都远远不如她。同样是公主,而今她是亡国公主,而今她拿什么和明月比呢,比美貌?可明月是那样不染尘埃的倾国倾城,她一看到她心头便黯然,如何比呢?
十几年来她从未将任何男人放在眼中,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却是明月公主的爱慕者。
阿莎曼坐在小河边哭泣。
陈敬之过来时,她眼睛又肿得像核桃。
“公主殿下~”陈敬之蹲在她旁边,拍了拍她手臂。他内心有些忐忑,又有些无所适从。
“你走开……”阿莎曼甩开他的手。
“公主,眼睛再哭就肿得更厉害了。”陈敬之温声劝道。
“你走开,要你管,你去关心你的明月公主吧。”阿莎曼恼怒非常,其实她也知道陈敬之从来没向她袒露什么,更没向她保证什么,可不知怎的,她心里难受极了,就是想朝他发火。
她真的什么都不如明月公主。
“明月公主是文暄的,可不是我的。”
“你知道她有丈夫,你还抱她,你不知廉耻。”阿莎曼抬起头来骂他。
口水溅了陈敬之一脸。
陈敬之撇撇嘴,不做声。
他和文暄明月之间的感情,早超越了男女之情,但这般跟阿莎曼解释,她肯定是不信的。
陈敬之有些恼。
阿莎曼埋头哭泣,其实陈敬之从来都是拒绝他的,可为何看到方才那一幕,她仿佛觉得陈敬之比直接拒绝她还难受呢?
她从小引以为傲的自尊自爱,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已经是个流亡公主,可明月背后还有强大的国家。
“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那哪行呢?”陈敬之挨着阿莎曼坐下,天气炎热,阿莎曼哭得汗流浃背,他打开扇子给她扇风。
阿莎曼边哽咽边推开他,道:“谁要你扇风,你走开。去给你的明月公主扇吧。”
陈敬之道:“明月有文暄,她那边不需要我。”
“哦,是吗,你上次得知她被绑架,连夜启程的急切就这样压下去了?这不像你作风啊。”
饶是陈敬之是七窍玲珑心思,眼下要和女子争执,他还是知难而退了。这场合,吵赢了,挨冷的是他,吵输了,憋屈的还是他。
陈敬之快速地给阿莎曼扇风,脑袋电转。
阿莎曼不是寻常的姑娘,她被称作南境第一美人,无数人仰慕她,她也曾受过万人追捧的荣光。
也是,她只要站在那里,就能叫许多人物黯然失色。
陈敬之嘴巴拉成一条直线,他小心翼翼问:“公主,你哥哥也救回来了,你别难过,你难过他也会难过的。”
骠国王和迦摩檀罗亲征,陈敬之是不同意的。他在骠国二年,已经用尽一切力量勉强维持骠国的表面稳定,若是骠国王能忍住诱惑不和雪峰交锋,也不会殒命,迦摩檀罗也不会意气用事去为父亲报仇……
一切的一切,原本可以不用这么潦倒。
陈敬之沉沉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心底在怪我,当初不该离开骠国,我若不离开,你父王便不会轻易上当,也不会后来殒命于战场。”
阿莎曼从方才的呜咽换成了默泣,她的身体比方才颤抖得更厉害,若说方才是在和陈敬之赌气,那么此时她是真的伤心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