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暄沉沉一叹,几乎可以确定。他道:“她很可能是你舍了命要找的人。”
“你也认识她?我俩都有种感觉,我们之前应该是认识的。她给我行针,我只给她讲过一种,她便独自给我施针。起初,我以为她是故意隐瞒实力,但相处多日,她确实也在和他的主人斗智斗勇。”
“那你可遇见过一条狼,蓝眼睛,脊背齐腰高。很大,但十分听话,很通灵性。”柳文暄问。
李珺珵眉头一蹙,难不成灰狼带它过来此地,真是来找他?他道:“确实有一条大狼,我醒来时那条狼就守在我身边。那狼会给她通风报信。也十分听我的话,此番似乎是它引我来此处。”
正说话间,一黑影从树林中窜出来,两人同时退步,细看才发现是灰狼。
灰狼见了柳文暄和李珺珵在一处,万分兴奋,头和尾巴扭打在一起,累得气喘吁吁也不肯停下。灰狼一直摇尾巴,蹭一会儿李珺珵,又蹭一会儿柳文暄。它朝李珺珵汪汪叫了几声,又朝柳文暄汪汪叫了几声。
柳文暄已然确定,救李珺珵的便是天素了。唯一庆幸的,是大家都活着。他不由得沉沉一叹,“救你的那人定然就是天素了。”柳文暄眼眶微红,胸中浊气暗吐,“这般失之交臂,再见不知何日。”
“她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李珺珵有些急切。
“是。”柳文暄忍着悲伤,道,“你来东瀛,本就是为了找她。而今东海战事汹涌,外间情形更不知如何。你我,怕是不能再耽搁了。”
“怪不得,我总觉得她身上有股我很熟悉的药味。”李珺珵心中怅然若失,难以平复,他抬头仰望群山,眼泪终究还是忍不住落下来,“天素被带走,再未出现过。我们又该去何处找他们?”
“它会指路。”柳文暄戴上斗笠,拍了拍灰狼说了声带路,灰狼得令,往山林中飞奔。灰狼在巨石上跳跃,柳文暄身影如幻,李珺珵跟在他身后,没过多久,他们便到达深渊之中。
不过,柳文暄前几日来过,偏偏和他们错过。
灰狼又叫了几声,柳文暄确定人已经离开。
李珺珵瞧着场景,莫名有些熟悉。柳文暄让灰狼去搜寻他们的踪迹,他见李珺珵似乎有些感触,又带着李珺珵去了天素先前的藏身之所和后来天素养病之所,说了天素所有的情况。
模糊等影子在脑海中泛起,最后成了一团云雾,什么也看不清。李珺珵心头绞痛,他飞回天素给他治伤的山洞,柳文暄也跟着,一直到天黑,什么也没发现。夜半,在山中寻觅良久,只找到一处十分隐蔽的别墅,别墅在悬崖凹陷之处,被一块巨石遮住,若走在山林之中,根本发现不了这个所在。别墅里头用度一应是极为精美。
柳文暄入内,开启机关,进了一处密室,便看到无数药材和人体骨骼,再往里,便是浓郁的血腥气味。
他检查了各类用药,大概已经猜到,藤原终止了天素的骨血再生之术,再次将她炼制成毒人,且抹去了她所有的记忆。
李珺珵也检查那些东西,许多药物都是粉末状,他看不出所以然来,只问:“为何记忆能被抹去?”
“所谓抹去记忆,无非就是药物刺激人的脑,让大脑生病,无法记忆。你可曾见过许多痴呆的老者?”
李珺珵此番醒来未多久,并未见过。
柳文暄道:“人的脑袋就是记忆存在的地方,用药物让其紊乱,反复用药之下,脑袋就完全记不住东西。”
李珺珵有些不解:“我与她相处多日,她十分聪明,并不像是痴呆之人。”
“她心志极其坚毅,且以前她假死藤原就给她用药,失败过一次。此番她骨血重塑,身体十分虚弱,是以被藤原趁虚而入。她心性纯善,即便失去记忆,仅有的理智,也会促使她去思考,所有的血腥和人命,也会刺激她,是以,她救下了你,或许,是她的身体里,某些东西在觉醒。” 柳文暄将所有药都取了样,方便给天素配解药。两人快速离开,回到深渊。
去搜寻踪迹的灰狼才回来,似乎有收获,朝着李珺珵和柳文暄汪汪直叫,又朝着京都方向叫。
藤原带走天素,很可能也是去了京都。翌日天未曙,两人便易容,乔装打扮一番,混进京都城。
一路上,许多征夫往海边赶去,听到人说:“马上就要占领中原了。”
柳文暄蹙眉,不想战事已到如此局面。在京都城查访了一日,城防极其严密,两人未多行动。至夜,两人摸黑去了趟皇宫,淳明和水田不在皇宫之中,藤原亦不在。二人又去了趟藤原府,几个月来,藤原府扩建不少,已是三更天,里头灯火辉煌,到处都挂着白色。
柳文暄细看许久,才道:“似乎在准备婚典。”
李珺珵想去一探究竟,柳文暄制止道:“很可能是个局,先暗中观察。”
李珺珵已是第三次失忆,每回失忆,性子都和之前不同。似乎内心十分痛苦,但要问个究竟,他什么也说不出。
柳文暄亦在恢复之中,他和李珺珵商议,边调配天素的解药边打听天朗等人的下落。
李珺珵失忆,很多事也难有定论。他心头只有一件事极为确定,一定要救天素。
斑驳交错的光影里,终究还是有一个人的影子。但他终究想不起她的样子。
“想不起来就不必想了,你上回恢复记忆,亦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心里的事,并非是我能控制的。”
两人蛰伏在京都城内,打听得藤原再度大婚的消息,婚礼仪典在五月十五,今已五月初十。
烈阳高照,石板路被晒得炸裂,灰狼蛰伏在城外的一处林子里呼呼喘息,时不时四处嗅嗅,寻找熟悉的气味。
太阳跟点着似的,烤得大地也跟着燃烧。
灰狼又往林子边的水渠里挪了挪,它躯体太过高大,出去太过惹眼。
战事再度发动之后,京都城城防极严,灰狼之前和天朗等一同出现过,也成为藤原手下之人重点扑杀的对象。幸而它极其聪明,避开危险气息。
易容的柳文暄买了些食物,两人回到城外破庙,李珺珵道:“天素说藤原一直在试探她,此或许就是一次试探,既然确定她是天素,我们不能让他以身犯险。”
知鸟在树上聒噪,愈发给这炎炎夏日增添几分烦闷之气。
李珺珵抹了抹额头的汗,眉心微微蹙着,像是在用力想什么,片时他又恢复平静,他想,他记得她身上的味道,即便是他没见过她的容颜,也能凭着味道认出她来。
两人坐在阴凉处的石板上,柳文暄将熟食分一半给李珺珵,又分了几个肉包子给灰狼,道:“天素说天朗被一老者所救,我猜那老者或许是虞伯。他们一直蛰伏在东瀛,我们这两日才出来,如今这个局面,他们定然先得到消息。我们先留意看是否能碰见他们。”
灰狼一口一个肉包,听见他们说什么,叫了几声,似乎在说,他们确实在此地。
李珺珵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取得天素的信任,她与我一样失去记忆,很多东西,需要重新认知。而今藤原控制着她,说来她救我,我只是巧合,而我与她相处之时说的话,也不足以改变她固有的想法。”
柳文暄点头:“对于失忆之人,她醒来接触的第一个人,足以改变她所有的认知。”
李珺珵胸腔微沉,即便天素伤成这样,还是救了他,救他是刻在她骨子里的念想,哪怕失忆,哪怕失去对是非的判断,还是救下他。
柳文暄见李珺珵神色黯黯,拍了拍他肩膀,道:“无论如何,也要相信天素。天素不遗余力保住你的心智,她在骨血重塑之前,一定有预想,是以,我们无论如何都要相信她。”
此时天素,确实在藤原府之中。而天朗,三日前便已混入京都城,虞伯等到处去找人手。天朗亦重金招募了当时松藤和铃木手下的一批杀手与武士。
当初琴门挑破水田欲暗算鸿宾雁一和镜宗潭明的局之后,二流派被打得七零八落,闻说镜宗潭明的弟弟镜宗禅明被水田所杀。鸿宾雁一武功尽废,往北逃窜。两派其余之人,皆入了水师,参与西征。
此番攻伐,可谓不遗余力。而战事推进到中原本土,亦令东瀛好战分子兴奋万状,以为占领中原领土指日可待。
藤原光稳坐京都,扩建宅邸,其辉煌壮丽,不亚于京都王宫。而藤原府也成为名副其实的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