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珺珵和天朗一得知承瑾被俘虏的消息,立即混入东瀛水军之中打听。
东瀛海战,十数万水军,又如何寻起?
众人心头沉沉,为何承瑾失踪,没有一丁点动静。
李珺珵在想,到底是谁的手笔。
原本他们三个,在海上自个行事,这阵子,他连天素都不忍心去打扰。
海上局势实在凶险,稍稍不慎,战火便会烧到中原本土。
他知道,天素最不希望看到的,便是战火蔓延。
也只有阻止战火蔓延,才能解救更多的人。
这是他们需要守护的天下,也是祖祖辈辈所希冀的,天下太平。
找了承瑾三日,毫无消息,李珺珵找到天朗,提议先回去看天素。
这么些时日,天素并未闲着。她一直在配药,从最开始只能醒来一个时辰,到而今成撑住三四个时辰。骨血重塑,并非易事。
随着身体的变化,她并不适合待在冰窟之中。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百草萧瑟,山间树木多成了荒凉景象。
加之海风比中原更劲,越发令天地悲凉。
八月十五,是李珺珵的生辰。她准备在天朗之前躲避的深渊之中去看看李珺珵是否回来了,却发现山洞之中只有虞信和婉妍两人。
虞信见天素来,如遇见活菩萨一般,又是哭,又是笑,真似疯了一般。
直到此时,天素才知道,婉妍假扮成自己准备换回那些被俘虏的中原将士,被藤原发现,对婉妍用了酷刑,又将她丢给破军,婉妍差点受辱,从高高的城楼上跳了下来……
当时她正在昏迷之中。虞信他们请了小雨给婉妍治伤,藤原下手极重,若非天朗小雨几个救治及时,这条命怕是也保不住。
天素想起当初,她和天朗躲避时,婉妍也是易容成她的样子,吸引了追兵,遭受了藤原的鞭刑。
藤原素来不择手段,盈盈弱柳质的婉妍,如何能忍受如此摧残。
天素心中恼恨不已,但此时的她,却无可奈何。
虞信的眼睛哭得跟核桃一般,见天素过来,如抓住救命的稻草一般哭天抢地道:“文姑娘,求求你,一定要救活她,哪怕用我的命换她的命,也是可以的。”
天素给她把了脉,新中国有数,只道:“你去忙你的吧,我留下来照顾她。”
虞信本想守着婉妍醒来,又想着虞伯还在联络救援同胞,婉妍且如此,他更不能退缩,于是义无反顾加入救援之中。
八月十七,是父亲的忌日,天素只是在心中纪念,而后回洞给婉妍行针。
天素照顾了婉妍数日,婉妍恢复得极快,加之天素用针术调理,不过五日,婉妍便醒来。
见到天素无恙,忍不住一拥。回头发现洞中空空如也,婉妍道:“他们一直没来么?”
天素摇头,其实这阵子,她一直在想,要不要和他们见面/相认,告诉他们自己的状况。后来想,眼下自己这般情形,让大家有个心理准备,至少,遗憾少一点。
但是,这么些时日,他们一个都不曾回来过,她去冰窟看过,天朗也不曾回来。
天素的心一直悬着,本想出去打探一二,奈何她的身体此时整在调理的关键时候,不能动武。
婉妍看出天素的顾虑,问:“你最近身体如何了?”
天素便说了骨血重塑之事。
昏暗的洞穴之内,只有灰狼守在洞口。
本来就是死亡之谷,眼下秋风一起,深渊中越发萧瑟。
骨血重塑?所有的筋脉,血肉,都要重塑。从让骨髓生长出来,在不换血的情况下,如何能保证人的姓名呢?
婉妍道:"天素,你可知,我拜天朗为师了,也跟着他和小雨学了许多药理。"
天素微微一叹,而今走到这一步,也是无可奈何。若要恢复成正常人,除了骨血重塑,别无他法。
锉皮削骨,让所有肌理重生。若是顺利,人尚可活,若是失败,便是绝路。
“九死一生之举……”婉妍声音忽而嘶哑,泪眼朦胧,她胸腔憋着一股气,一股怨气,久久不能释怀。最后,她只是默默揽着天素,道:“接下来,你什么都不要担忧了,不过如此凶险之事,一定得让李珺珵知道。”
天素点头,她也是在等李珺珵,可她又担心李珺珵阻止。到底,她也没有把握。若是失败,她就再也见不到李珺珵了。天素望着岩壁上被蜡烛照出来的阴暗缝隙,眸子晃了晃,道:“前阵子我从山洞之中出来,也是为了情况稳定了,再告诉他这事。不过他们这阵子,并未回来。”
连数日前李珺珵生辰,他也未出现。她一个人坐在深渊的大石头上,望了一夜的月。
过了中秋,天气就冷得愈发明显。
婉妍已然能下地,便只给天素打下手。一切,天素早已准备就绪。
这个季节这个天气,其实重塑骨血的最佳时机。
她终究还是没等到李珺珵……
饶是婉妍担心虞信,却也想在天素最为危急的关头,陪在她身边。
深渊之外,烽火四起,从陆地到海上,饿殍遍野。
虞信多日未归,便是听虞伯说,九殿下被藤原的人囚禁,运送往北岛。他们一路跟随,翻山越岭,到底人手不够,身手也不及藤原的杀手,都身负重伤,最后还是将人跟丢了。
衰草连天处,夕阳也染了鲜血。
近两个月的海上纷争,东瀛水师折损近一半。
不过那些所谓的百万水师,出去老弱病残,实打实的也就三十万。
而今精锐折损也有五六万人。
淳明闻之,怒火三丈。
神武殿之中,淳明坐在皇位上,水田、藤原、松本、琴门、萧风、上官雪峰几人在下。
淳明问藤原:“听说李承瑾被你所俘虏,人呢?”
藤原抚弄着白色的头发,淡淡道:“陛下,此人我有用。至于您看不看,想必也无关紧要。”
“此人是李珺珵的弟弟,有他在手,还担心李珺珵不来?”淳明垂眸,冷冷扫了一眼藤原,声调忽变,“你把他私藏着,是为了什么?”
藤原并不买淳明的账,冷声道:“淳明,你当年卧薪尝胆,组建了天机阁,可你忘了,你虽为阁主,却为了自己做的交易。天下,我帮你平了,王位,水田帮你夺了,你在尊位上站了两个月,怎的就真以为自己可以为我做主了?”
“藤原你……”淳明神色一变,袖中的暗刃已滑到手上。
水田负手而立,并不阻止。
松本倒是做和事佬,道:“陛下,当初你赢过我们四人之一,我们奉你为主。这本也是愿赌服输的事,不过当初琴门和藤原并未参与和您的对决之中,且藤原一直都在朝堂,早年也是靠军功和科举入仕,是以,藤原比我们几个更有自主权。”
淳明心知这几个人其实没一个真心服他的,若不是身手在他们几个之上,他根本压不住他们。眼下,面对藤原的忤逆,他也不敢动怒。面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只是将手中的刀刃默默收了回去。
藤原冷笑一声,向淳明道:“陛下,本相这两年病痛缠身,而今才二十多岁,头发已白,这般,也不能再侍奉陛下左右,臣请致仕。”
水田倒是没任何反应,松本却有些不可思议。
淳明皱了皱眉,藤原掌权这么多年来,在东瀛的影响远超过他。甚至木寒一死,三位大名反而有些群龙无首的意思。
淳明抿了抿唇,半晌不语,但是,他也想趁机除掉藤原对朝政的把控。一个水田,他已经受够了,再来一个藤原,那他和淳智有什么区别。
松本打量着藤原,藤原道:“国中兵力,也都去了中原,我手中眼下可是无权无势,陛下难道还有什么顾虑吗?”
淳明道:“准了吧。”
藤原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松本也揖手,跟着藤原走了。
萧风和上官雪峰始终一言不发。
琴门更是不关心朝堂之事。
水田道:“陛下,眼下局势如此,陛下怕是该御驾亲征了。”
淳明神色一冷,眼神狠厉,看向水田:“太傅大人是打算监国理政了吗?”
“看来陛下对我还是不放心。”水田道,“那我只好亲自出去带兵了。”
淳明眉头皱得更深,东瀛所有军力全在海上,一旦别有用心之徒掌握这股武装力量,都可以瞬间改变东瀛局势。且水田此人善于攻心计,一直以来,他亦渴望着至高无上的权利。
淳明想了许久,忽而站起来道:“太傅,朕想你与朕并肩作战,一同出征,如何?”
水田嘴角微勾,在人未察觉之时便放平,面上却看不出任何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