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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第二百零七章 梦天涯谁人记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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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时繁花似锦,去时蝶影萧瑟。

焦躁不安的梦境里,多的是倥偬岁月里留下的狰狞伤口。想要寻一隅安静之地独自舔舐伤口,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够。

镜花水月,尚是目可见的景物,可梦中的人,岁月中的故事,又该何处去寻?

是顿不破的红尘蹉跎了希望,将故人和旧梦都焚寂黑暗的深渊里,不能追悔,遑论弥补?

天朗小时候那般聪慧,被掳走的过程中,幼小的他又经历多少恐惧?

那时候,面对那么多恐惧的他,始终没有等到救他的人……

他独自去承担了一切。

藤原最阴狠之处在于,找了一个假天朗出来,彻底夺走他的身份。然后令他去杀他的父亲去杀天素杀李珺珵,这样,最后哪怕不能完全控制天朗,也让天朗绝无回头路可走。

把他逼死在杀手这条路上,要么被杀,要么自杀,要么疯,要么魔……

大家心头沉然,每个人,都面对这不能承受之痛,然,只要活着,就必须得承受。

文暄斜靠在床上,细细打量着天朗的眉眼,越看越像楚伯父。他既欣然,也惭愧。当时因自己命悬一线,楚伯父独自北上,最后惨遭暗算。

他微微一叹,然经年风尘,已在记忆的罅隙中堆叠成陈旧的泥垢,嵌入骨髓,怎么拂拭,也都擦不干净。

那些被包裹进血肉的尘埃,你越想将它剥离出来,身体就越疼痛。最后,只能看着他在身体里肆无忌惮地将人的心和梦挠得血肉模糊,也凑不出一点带着暖意的光亮。

人能做的,何其少,能改变的,何其微茫。

暮霭沉沉之处,谁能沉溺在旧梦中故作潇洒,谁又能搁浅在往事里假装无拘无束无碍?沉闷,惶恐,焦躁,窒息,凄苦,压抑,来自悲痛的深渊之中的余音,每一回响,便足够让人痛彻心扉。

旧梦已被魑魅所占据,前路又是鬼怪横行。在黑夜中的人,双手握的着的,只有零星的暖光。而那些暖光,一不小心,也将要被黑暗吞没,须臾烟消云散。

他们又能改变什么呢?

或许,只能在屯邅旅途之中,接受生命的各种遗憾,以及斑斑驳驳的瑕疵。也只能,尽微薄之力,去改变,去拯救……

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人生明明活了也不到二十年,一路却伤痕累累,回忆也满是萧瑟。

柳文暄无奈摇头,微微一叹,脸上的温文尔雅被黯然神伤所取代。

承瑾见柳文暄神色伤惘,拍了拍文暄的肩膀,道:“哥,你已经为我们做了很多事了,不必自责。”

柳文暄拉弯唇角,勉强露出一点笑意,道:“每个人都在为这天下,做力所能及的事,我所做所为,其实也微不足道。”

哪怕竭尽全力,也永远弥补不了过去的遗憾,只能让未来,少一些遗憾。

李珺珵亦安慰道:“你可是国朝第一人呢,就不要如此谦虚了,叫别人怎么活?”

柳文暄脸上恢复一丝淡笑,道:“你就不要拿这打趣我了。”

天朗倒觉得柳文暄实至名归。他看到一旁的白色刀,将拿几把神兵拿过来,又将自己挑选的那把也放一起。天朗道:“这几把刀剑,都是出自萧家之手。”

琴门的那把刀,是由无数随便拼凑成的。

天朗启动了机关,那些碎片变成了一张暗器网,被细细的金丝连在一起。几人惊诧不已。

那刀拼凑在一起时,根本看不出任何拼凑的痕迹。

“藤原手中的银鞭也是用银丝所造。”天朗道,“他们在锻炼材质的过程中加注了毒药和别的金属粉末,锻炼出来的东西坚韧无比。”

“藤原的银鞭已经被砍断了。”李珺珵昨日和藤原对决,倒是看到他的鞭子短了不少。

天朗拿起那把白色的刀,看了半晌,也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不过在几种兵器之中,似乎它最为锋利。他道:“听姐姐说,这把刀是珵哥从淳明手中夺来的。”

天朗说罢,见几人都目不转睛盯着他,他这才意识到,众人都没问姐姐的事,他自己倒又先提起来。咳咳!

天朗想掩饰尴尬,却不知如何掩饰。

“天朗……”柳文暄忽而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天朗面红耳赤,生怕他继续问。心思电转,在搜索着用什么借口搪塞。

柳文暄转过话头道:“这些刀剑,太过锋利,若是有机会,重新淬炼铸造一番。”

见没他们没追问,天朗的尴尬少了三分,心头一松。

但是,李珺珵和承瑾都目不转睛看着他……

这眼神,不是疑问,不是追问,而是,在他错综的神色里,挑出他方才听到天朗这个名字时的反应。

天朗这才恍然,方才他们盯着自己,是因文暄哥喊了自己的名字。

姐姐早改名天素,他们便默认了她天素这个名字。而他,被叫了这么多年的贪狼,只有姐姐唤他天朗这个名字。

而今,文暄哥也这么喊他,语气中并无任何犹豫任何疑惑。

就这么,不着痕迹地,认了他这个身份。

不知怎的,天朗忽而觉得心头很沉很沉,在要坠入无尽深渊时,忽而被某种力量拖住,在他即将坠入黑暗之时,将他带到了光明之处。

这个死亡之谷,曾经,他杀了那么多人,一步步从尸山之中爬上去。

而今还是这个死亡之谷,照进来的光,似乎和从前不一样。天朗眼眶一热,好没出息,眼泪浸润在眼眶里,无法消散。

李珺珵也喊了一声:“天朗。”

承瑾也跟着喊了一声:“天朗。”

天朗咬了咬嘴唇,偏开脸,还没觉得什么,可是看文暄温文尔雅的笑意,他不知怎么的,鼻子一酸,没忍住,眼泪还是落了下来。

柳文暄伸手,天朗像个孩子一样,扑进柳文暄怀里,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一声天朗,像是在唤从前的他,又是在唤而今的他,将那么多年误入歧途的小孩,从荒渊之境喊回来,带他回家……

他们的声音那样有力量,亦那样坚定……

天朗蹭在文暄脖颈处,眼泪鼻涕都蹭在他身上。

柳文暄轻拍着他的背,安慰着他。天朗从小就和父母分离,五岁便开始加入杀手训练,他又过过几天正常人的生活呢?

天朗哭得稀里哗啦。

面对重伤的姐姐,他需要有男子汉的担当,可是面对文暄,这个他从小就十分依赖的大哥哥,他想撑,却怎么也撑不住。

他没有父亲,没有母亲,甚至,从四岁起,他就没被当做人……

“哥……”天朗哭得不能自已,什么也不顾及。

小时候,他最喜欢的就是明月姐姐和文暄哥。听明月姐姐说,他一岁的时候就到处跑,那时候文暄才五岁,便肩负起照顾他的责任。

那时候承瑾也经常生病,要住在他家里,两个孩子调皮,文暄便总是主动过来带他们两个,奶娘拿不定的事,文暄总能将他俩哄得乖乖的。

他们疯疯闹闹磕磕绊绊,有什么争执,也总是喜欢找文暄哥理论。

那时候,柳思颖总是喜欢偷偷掐他,掐得特别用力,还拿指甲在他胳膊腿上划出血痕。

柳文暄发现了便会斥责柳思颖,然后被长公主责罚。

那时候,文暄哥那么小,却总是像个小大人。被长公主罚着跪地几个时辰,都不吭声,直到柳伯伯回来,他才能免于责罚。

记忆之中,柳伯伯经常和长公主吵架,长公主发疯之后就连他们一起骂。

“哥,我其实早就想起来了……”天朗呜呜咽咽。

李珺珵感觉眼角一湿,却是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他独自走出洞去,绕过水帘子,走到那块巨石的阴影之下。

看着石头缝隙中的蚂蚁和多脚虫,他们都在循着回家的路爬行,又看看树枝上的枯节虫,也知道和树叶子融为一体。

那是动物的记忆,鸟兽虫鱼,都有记忆,知道去路和归途。有记忆,或许伤感,或许沉重,或许悲怆,至少,知道自己的来处。

而他,反反复复失忆,他能把握住的,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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