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素看着远处的雪山,如苍髯老翁,安然端坐在群山之中。长生抑或不死,是多少人的痴心妄想。不知,当年徐福东渡,到此看到如此景象时,又是何种心情。
千百年后,人世间依旧轮回着对生的渴求,对死的忌惮。兜兜转转,看不破也放不下。
烈日炎炎如火,烧得乾坤滚烫。灰狼嚎叫了一声,示意身后的敌人又近了。几人只得往不死之巅走去。
然而,不死之巅的山脚下,早有人把守。
“看来他们是一个空隙都不曾放过了。”天素环顾了四周,走近看这山,更像一座巨大的坟墓。
不管是守株待兔,还是瓮中捉鳖,不到最后一步,谁也不远束手就擒。
蓊蓊郁郁的山林被烈日炙烤得垂头丧气。周围的植被都散发着热烈的蒸汽,热浪逼迫得人难以呼吸。
天朗望着逼近的苍鹰,心头焦灼万分。举目四顾,无处逃脱。明知前路是死,可就这么陷入绝境,心头又是不甘。
灼热的烈日炙烤着他们,饥饿和危险逼迫着他们。脚步不曾停止,生路却不知何在。提心吊胆,终究栖栖遑遑。几人热得汗流浃背,却不得不继续奔命。
乔婉妍面色惨白,有中暑的迹象。面色苍白的天素在路边指了几种解暑的草药,让天朗忙采了草药给婉妍解暑。
天素体表的汗水和渗出的毒液浸湿衣衫,滴落在草丛之中。大概是太热的缘故,眼前的视线都有些模糊。
待婉妍好转些许,他们已来不及抹去留下的痕迹,只能向前奔跑。
天朗扶着天素,天素扶着婉妍,这段路,好像怎么走,都走不出一个生门。
大汗淋漓的天朗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仰望着拦在面前的雪山,道:“姐,反正来都来了,不如去查查天机阁的老巢是否就在此地,也算了我一个疑惑?”
就像是垂死之人,没有什么心愿,能了一桩是一桩。
烈日将他们的脸晒得通红,似乎人也要跟着一起融化。
天素看着手腕上渗出的毒液,她静静看着那毒液,心头漠然。反正无路可退,反正死路一条,那就只能鱼死网破。往前,是刀山火海,是九死一生。往后,是围追堵截的杀手,是踏不上的归途。
茫茫山川,此时都变得沉默。
荒荒游云,此时已随风消散。
浮生若梦,回头,谁能轻舟过万重山呢?
天素心头虽犹豫,目光却十分坚毅,她的生与死或许并无大碍,毕竟在所有人眼里,她已经死在了永宁二十三年的冬月十六。这一年半,已经是天借的。眼下,她需想办法,为天朗和婉妍争取一个生的机会。她示意天朗带路。
她并不好奇天机阁到底是怎样的所在,但既然已经走到这一路,前面是地狱,也要闯一闯。天朗按照先前查到的线索,穿过树林和乱石,拂开荆棘丛,穿过横死的尸骨堆,很快到了一处坟墓之前。
墓碑和墓门有一人来高,坟墓上长满了灌木和杂草,旁边的红蓼花十分葱茏,与这死地很不相宜。
他转动了石狮子口中的石珠,又挪动了墓碑上的几处暗纹,那墓门便打开。
天素见那墓穴的构造十分眼熟,有些疑惑,道:“此墓是中原人所修?”
天朗摇头:“姐为何这么问?”
“此墓和金山上那座墓的风格一般无二,我看这机关暗器,似出自萧家之手。”天素道。
“或是萧门子弟也不一定,当年萧家被流放,也有人逃到东瀛来。再或者,也有像我这般自小被掳过来培养成杀手的,难说。”天朗想了想,又道:“不过,据我观察,东瀛人但凡身形高大的基本与中原有很深的渊源,土著的东瀛人十分矮小。”
乔婉妍想到自己来东瀛这一路所见,道:“那几乎五之一的东瀛人和中原渊源颇深,为何还如此仇恨中原?”
天朗挑眉道:“方才我不是说了嘛,要么是逃难过来的,要么是被掳过来炼成傀儡,你还指望他们对中原能有什么好?”
“那倒也是。”乔婉妍道,“不过还有一部分或许是虞信这样的商人,或者其他的渔民遇见风浪过来此地,机缘巧合就留下了,也不一定。”
坟墓的甬道很长,许多机关暗器,不过天朗之前进来过,轻松避开。穿过甬道,便是墓室。天朗拿着火折子在墓室里晃了一圈,道:“先前查到这里便堵死了,但我总觉得还有别的机关。”
“你护好婉妍和灰狼,捂好口鼻。”天素在四处观察。入了墓室,反而像是寻常的墓葬,里头几副棺椁,棺盖被紧紧钉住。
天素拿着火折子看周围的墙壁,墙壁顶端镶嵌了一颗夜明珠,泛着幽蓝的光,让墓室在感官上更加寒冷阴森。
四处墓壁都是实心的,墙上的花纹也并无可移动之处。
天素将目光落在棺椁上。
示意天朗小心,她蹲在棺椁边仔细观察,便看到棺椁头部处的菊花纹十分光滑。她将那菊花纹一扭动,整个墓室四周的墙壁忽而移动,厚厚的石壁沉入地下,四周出现四条极其宽敞的石道。石道岩壁上镶嵌着无数宝石和夜明珠。
花纹的布局都是五行八卦。天素越发肯定,此墓是中原人之墓。
棺椁正对着的石道最宽敞,天素看地上的石板,按照墓主人的性格,必定布了机关暗器。
天素在前,细细观察了左右墙壁,里头怕都是暗器。她伸脚踩踏第一块石板,周围无动静。
她用剑敲打第二块,也无动静。
当脚触在第三块石板上时,密道左右忽而一响,正面飞出一支暗标。天素连将脚退开往后一翻,躲过岸标。
她重新试旁边那一块地砖。忽而墙上的夜明珠移动,形成一个北斗七星的形状,正照地面的七块石板。
天素脚尖轻踏夜明珠照着的那一块,是实心的,接下来的六块皆是如此。走到最后一块。地面的石板突然下沉,左右飞箭如雨。
“姐,小心~“天朗惊呼。
“小心。”婉妍同时惊呼。
天素侧身一旋转,躲过那些暗器。和金山的机关太相似了,天素想着。她手中有引云剑,足够抵挡这些机关。
灰狼在一旁跃跃欲试,天朗想去帮忙,天素说不必。从外面炎热的天到此地阴冷境地,极热和极冷之间,让她身体感觉恢复迅速。
活死人,有个别名便是“鬼人“,果然,与这阴寒更为相宜。
天朗见天素游刃有余,心头安定许多。
未过多时,那暗箭便停下,左右沉下去的石板忽而升上来,而同时,这厢沉下去的石壁也要升上来。天朗顾不得许多,提着乔婉妍往里一钻,灰狼也跟着跳了进去。
天素道:“既来之则安之。”几人继续往甬道深处走去。
天素和天朗婉妍讲了当初金州山中的机关,和此地如出一辙,她几乎断定,此墓就是出自萧家之手。
她问天朗:“东瀛有没有十分出名的能工巧匠?”
天朗想了一圈,毫无思绪。他忽而道:“我只知道琴门十二郎的暗器十分厉害。”
“他所用的暗器你可见过,有哪些?”天素立即来了精神。
天朗道:“他有一种极其细的银丝线,但那线削铁如泥,眨眼睛便能让人身首异处。就是当日在金州雪地里的那种。”
“琴门十二郎容貌有何特点?”天素想找些线索。
“他身材魁梧,长得浓眉怒目,不苟言笑,只好刀术。他追求一种武学的无上境界,因常年练刀,他眉心蹙出一条竖纹,透着十分重的杀气。”天朗道。
躲过方才的暗器,这一路倒是平稳。大概走了一里地,终于走到尽头。前面无路。
天素细细观察那甬道顶部的夜明珠,有一颗七星珠是暗的。
天素摸了摸墙壁的夜明珠,果然,有一颗是活动的。她取下那颗夜明珠,飞身而上,安在那颗缺处。须臾,眼前的石门挪开。
几人此刻才到墓室的正墓。
雕刻精美的墓室向上拱起,光线从极高的天穹上洒下来,似牵引死者升天的光。
天朗看了四周墓壁贴的金箔,许多棺材搁置在里头。墙壁上的洞穴里放了无数座牌匾,而牌匾上,都无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