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那楚天朗高深莫测,不是你能斗得过的。”承瑜神色颇为严肃。
莲漏叮咚,光阴悄然滑过指尖。
“哥,楚天朗身手极为了得,若真如他们所说,他们设了陷阱等着文暄哥去,那么,少一个高手,文暄哥脱身的机会便要大一分。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危,在宫里,他不敢把我怎么样的。”灵珠语气十分平静。
承瑜双拳紧握,冷声道:“我不希望你再陷入那样的险境。”
灵珠矮下身,握着承瑜的手,另一手将李珺珵的手拉过来,四只手叠在一起,她淡笑道:“哥,生死之外,都是小事。九哥身手跟那些杀手比起来,亦不过是以卵击石。我知道我跟楚天朗比,也是如此。只是,能试一次,给他们多争取些生机,为什么不呢?今夜的皇宫,父皇临朝,宫中早就戒严了,只要不出大的乱子,各方都会相安无事,一旦有异动,便是五哥逼宫了。不过,父皇既然接陈将军入宫,便是做好与五哥兵戎相见的准备。草木皆兵的时候,像我这种身份反而是最安全的,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
一旦有异动,便是摔杯为号。所以,越是这关头,两方势力越谨慎。
承瑜已不再意外灵珠说话像个大人,他们经历这么多生生死死,谁也不是经不起风吹雨打的人,甚至,每个人随时都准备好慷慨赴死。
若是柳文暄今夜真行动,那边只有一个可能,他查到了母后和江大人的下落。
要从老五手中救出人,无疑是九死一生。
那么,是谁给文暄的消息,又是谁走漏的消息?太多人牵扯其中,稍不甚,便是满盘皆输。
所以,今夜最好是有各种势力将要掺和此事的人牵制住,如灵珠所言,能给文暄争取一线生机。
小九极其聪明,他反而不担心。只是灵珠,已经遭遇过那样的事,他不希望妹妹再有任何危险。
灵珠不待承瑜再劝诫,已转身跑出去,道:“我知道保护自己的。”
承瑜手悬在半空里,什么也没抓住。最后身子一软,颓然坐进轮椅里,愁眉苦脸。
他能抓住什么呢?就像人生,早有冥冥之中的安排,其他任何事,他只能听之任之,无从干涉。就像所有的逝去,都已成定局,无从更改。
他目光落在李珺珵身上,终究无奈一叹。
李珺珵像是睡着了,外间的鞭炮声,噼里啪啦,都没惊动他半分。
他只得推着轮椅去火盆边,给两个火盆添了银炭。
屋内香雾缭绕,夹杂着炭火的热气,腾腾三开,承瑜眼前混混,须臾便昏睡过去。
不知是被这香雾刺激还是怎的,昏迷的李珺珵眉头紧蹙,似乎十分难受,他忽然睁开眼睛。眼前所见,是迷迷蒙蒙的世界,一片混沌。
他坐在风雪之中,鹅毛般的大学飘飘洒洒,将周围黑暗的世界裹成冰冷的黑。
暗夜之中,跫音渐远。
“珵哥哥……”
“你是谁?”一人背对着李珺珵,像是要回头,又像是要走远。
“珵哥哥,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女子声音凄婉,如怨如诉,如泣如慕。
“你到底是谁?”李珺珵想要起身,腿脚像是被绑住,固定在冰雪之中,无法动弹。
“珵哥哥,我要走了,我真的要走了……”
“不要走……”李珺珵挣扎着伸手,腿脚竟不能挪动分毫。
雪越下越大,周身的迷雾越来越浓,渐渐淹没眼前的人影。
“不要走……”李珺珵猛然向前一扑,扑了一个空。再细看时,周围是暖暖的火炉,和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
轮椅上的人背对着他,似乎在沉思,又似乎在小憩,他,是谁?
我,又是谁?李珺珵捂住头,头痛欲裂,为什么稍稍用力,便如此痛?
梦中那幽怨、深婉、凄迷的倾诉,悲凉的声音似乎渗入心灵深处,倾刻间仿若跌入深深的幽谷。心痛的感觉是那么的明了和清晰……
“你是谁?”李珺珵问,为何如此心痛。
轮椅上的人没反应。
他起身过来,却见那人脑袋往一边歪去。他伸手给承瑜把脉,中毒了。不对,这里有毒烟……
他目光很快落在银炭上,这炭里加了别的东西。
李珺珵将炭火炽灭,捡了两块没有味道的炭火加进去。
他正要出去,只听外头喊道:“殿下,陛下赐菜了。”
他还在想,为什么这里会有毒烟?守在这里的人又是谁,他环顾四下,看到镜中的脸,和轮椅上的人有几分相似。
而他的脸上,还挂着泪。是方才的梦境。
“殿下,老奴进来了。”
殿下,陛下?他是殿下?他将方才的梦境按下不去细想,得先解了眼前的困惑才是。
外头的人喊了几声,李珺珵向前走了三步,又退了回来,听脚步声近了,他迅速往方才起身之处一躺,盖好被子闭眼。
脚步声近了,更近了。
李珺珵微抬眼睑,只见那人是个太监装扮,他笑吟吟打量了轮椅上的人,便走向自己这边,袖中的匕首抽出来,猛然一刺,李珺珵身子迅速一翻,伸手掐住那人脖颈,冷声问:“你要做什么?”
“啊……”那人将口中的毒药一咬,黑色的血从嘴角流出来,一命呜呼了。
外面的爆竹之声没停过。这厢这般动静,外间根本无人知觉。
只是,这么一个死人躺在这里,实在有碍观瞻。他出去看了看,见架子上的小瓶子,是药。他随意找了几服药,配成药水,过来将人装进麻袋,跳窗而出,找了一处灌木,往拿麻袋上撒了药水,霎时间那麻袋便化成了血水。
他将脱下来的衣衫套上,不着痕迹回到房中。
这人是要杀他的,那么外面很可能还有等着接头的人。他看了眼坐在轮椅上的人,估摸是照看他的吧。他将昏迷的承瑜推入屏风之后用帘子挡住,转了一圈,找到了银针包和一些药粉,他拿着闻了闻,进去给承瑜行了针,又给他腿上换了药。
弄到一半,他又生了一个疑惑,为何他会这个?
他到底是谁?方才梦境中的人,又是谁?珵哥哥,是他吗?
头痛欲裂,且为之奈何。算了,不管了,他得去看看是否真有接头之人。将人藏好后,随手提着方才的木盒子出去。
那自尽的太监不过三十多岁。
身材并不高,李珺珵出去时便故意蹲着走,以免人看出来。
他走出数步远,回头看了看宫殿,只见巍峨的宫殿上挂着“长庆殿”三个大字。
往哪里走呢?他只是顺着一条道走,准备走到无人处,将这身衣服换了。
正在李珺珵左右环顾之时,忽闪来一个人影,嗓音尖细:“事情处理得如何了?”
这必然就是接头之人了,或许他口中也埋了毒药,李珺珵在他反应之前已将人掐住脖颈,塞了布到他嘴里,低声问:“谁派你来的?”
那人要挣扎,嘴中哼哼唧唧,根本不知道下手的是什么人,他更不可能供出自己的主子,只是眼下死也没法死。
李珺珵易声,学着他尖细的嗓音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今夜,谁到底是螳螂,谁又是黄雀呢?”
接头的太监嘴硬,只想求死,根本不说。
李珺珵哼笑一声,他刚刚醒来,就遇到要杀自己的人,欺负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他用力一劈,将接头的太监劈晕,剥了他衣衫和腰牌,将人一捆,几个纵身,便消失在宫阙之中。
难道他的命就这样值钱么?
那么,我到底是谁呢?李珺珵落在宫外,找了一个荒废之处将那人锁起来。
他走到正街,家家户户都在放爆竹,小孩子手中拿着小爆竹在嬉闹。
李珺珵将太监的衣服丢掉,只留了一个披风,外头下着雪,天气冷得很。
小朋友的爆竹正扔到他脚边,他呆呆看着爆竹一炸。
“虎子,别闹。”数步之外的大人忙过来赔礼道歉:“不好意思啊公子,小孩子不懂事,您千万别放在心上。您衣服没炸坏吧?”
“没有。”李珺珵见来人十分客气,指着远处,随口问:“大哥,请问,那灯火最盛之处是哪里呀?”
“那是皇宫呀?”
“那这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