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瑜用胳膊肘顶了程子弢一下,道:“我哥也是人,别那么神化他,我跟他一起长大,除了长得好看又自律以外,也没其他什么。再说他现在十七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也很正常。我记得你以前喜欢明月姐姐的。”
程子弢脸上似火在烧,被说到痛处,小时候他长得胖,后来他好不容易瘦下来,柳文暄那小子越发长得跟神仙似的,人比人,气死人。他只要一看见柳文暄,气势便弱了半截。
后来听说明月公主在琼林宴上点了江皓辰那个刺头子,他本觉得一个文人,能成什么事,直到见了江皓辰,才知道世上竟有这般人物。
他压低了声音,道:“你再大点声,长安的人都能听见你说话。”
忽听山间梭梭作响,乔卓然低声道:“有人来了,隐蔽。”
远处山顶之上,天素拿出笛子,幽幽地吹了一曲,一群狼在另一个山头相应呼叫。
天素李珺珵又飞到另一个山头,乔卓然三人也悄悄的跟过去。只见天素依旧是吹笛子,这曲子,是当年蓝彤常吹的,蓝彤后来教了楚睿卿,天素常常跟着楚睿卿到山头,听着听着,便也会了。
月凉如水,一缕一缕的泄在天素李珺珵的眉睫,头发,衣衫。
天素站在树上,似对那些狼道:“你们可听得懂这曲子?”
头狼似回应般地长嚎了一声。
山谷中余音袅袅。
李珺珵一直在一旁默默听着,欣赏眼前这眉眼如画,天籁之声。
“既然你们喜欢听,我再吹几曲。”她说完又吹了半晌。最后道:“今天到这里了,以后若是有机会再来看你们吧。”
李珺珵知她心情不好,只是默默陪着她。这么多年风吹雨打,内心极其渴望安定,而每一次渴望的背后总是落空,后来即便有所希冀,也会打消心头的念想。
这样的经历,他何尝不是经历过无数回呢?
以后是何时?世事难预料,说完这样的话,天素禁不住心头有些后悔。
不确定的事情,永远不要去幻想。就像去年,她心心念念准备着与父亲去长安,等着以女医者的身份进宫伺候明月和李珺珵,可惜,等来是九死一生的李珺珵。
再后来,她等着父亲回来接她,父亲却永远离开了她。
李珺珵握了握她肩膀。
天素道:“你们好生保重。”
头狼又似回应似的嚎叫的一声,便带着其他的三四十只奔走。
狼群长得很壮实,经过两代人的培训,它们不仅通人性,且比山中的野狼更为高大威猛。
狼走了,消失在月色之中。
天素看向树林深处,道:“你们三个是不是可以不要躲了?”
李珺珵淡淡一笑,本不打算理那几个人,让他们空跟一场。
程子弢几人脸上挂不住,李承瑜出来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来了?”
李珺珵道:“夜间寂静,你们说话的声音也不小。”
李承瑜不好意思挠头,道:“我们也是担心你的安全。”
乔卓然道:“刚听树林之中有人脚步之声,便过来了。”
天素李珺珵相看一眼,示意过去看看。
循声而去,半路上听见远处有打斗之声。
乔卓然正要去看看,天素拦住,低声道:“看看就好,别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乔卓然点点头,三人飞到近一些的树上,敛气屏声,静静观看。
李珺珵站在天素身后,微弱的呼吸洒在天素耳边,天素不觉手尖一颤,随即被李珺珵纤细的大手包裹。
天素整个身体被李珺珵揽在怀里,她心跳忽然快起来。同时,她也感受到李珺珵身体的燥热,心跳贴着她的后背,似乎要和她的心跳交缠在一起,陷入无尽缠绵之中,永不停息。
天素耳朵发烫,淡淡的热气夹杂着清香萦绕在李珺珵侧脸。
乔卓然几个看到这一幕,强行让自己别过脸去。
不远处月光下映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颀长玉立,正是这几日的宿敌白玉箫。
五人在树上敛气屏声,下边的几个黑衣对着两个白衣,另一个男子,月光洒在他侧脸,照得那半张脸阴柔俊美。其他的都穿着黑衣蒙着面,不过不难看出,那个俊美男子身旁是一个女杀手。
天素忽然心头一颤,藤原……
她想起当初锁骨的梅花刺青上有一个人影。
李珺珵拍了拍她的背,似乎在安慰,别怕,有我在。
白玉箫似是不把那人放在眼里,道:“这几个人我是要亲手杀的?”
“可是你没有杀?难道是不忍心了?我可是没有顾虑的。”对面的白衣男子声音柔媚。
白玉箫冷笑一声:“连我都杀不了的,你就更不谈了。”
阴柔的男子手持折扇,缓缓将折扇打开之后,另一手轻抚着一缕墨丝。他声音亦是清婉,不似正常男子,反而像是宫里的太监。他道:“我说白玉箫,你我各为其主,咱们本应该联合起来对付他们才是,我可没见过你这样做买卖的。”
“各为其主,你的主子是谁,我可并不知道,所以咱们也没有联手的必要。”白玉箫抱臂而立,身姿在月下显得魁梧。
阴柔之人以扇托着下颌,玩索笑道:“那么你杀不了就不应该也组织我去杀,你要知道,我可是有几分欣赏你的。”
“袁澄意,既然我领了命要亲自杀了他们,那就没你什么事。我有言在先,你若是破了我的江湖规矩,我也不客气。”白玉箫语气渐冷。
袁澄意?天素皱眉,此人难道不是那位叫做藤原的?
李珺珵握了握天素的手,示意她不必担心。
袁澄意摇了摇手中折扇,他轻笑了两声,又道:“你是顾忌太多,还是打不过?”
白玉箫不打算和他费口舌,正欲转身离去。
袁澄意道:“你自持江湖道义,我不同,江湖道义可以讲,阴诡的手段也不能少。”
他的声音慵懒绵长,七分讥诮中流露三分不屑。
“你可知道保护他们的人是谁?”
“是谁我也不惧。”
“是文天素……”
“文天素?”袁澄意阴柔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他像是想起什么,眼神突然变得柔和起来,却掩饰得极好,轻声道:“原来是文天素。”
暗处的天素手被李珺珵握着,似乎感受到他的心,他在安慰她,那人不是藤原。
同是江湖上混的,白玉箫知道袁澄意早倾慕于江湖奇女子文天素,奈何江湖无人知晓其模样,更无人知晓其踪迹。白玉箫道:“我已跟她正面交锋过,身手远比江湖上流传的更为高深。你觉得你有胜算吗?”
“江湖上这几年传文天素的名字到底是虚虚实实,竟真有这号人。看来你是输给她了。”袁澄意严肃一会儿的声音,又恢复到方才那般柔和,少了阴冷。“既然如此,咱们更应该合作才对。”
“跟你合作,我白玉箫还不至于落魄到那个地步。”白玉箫语气中带着盛气凌人。
袁澄意语气骤冷,笑道:“你为何跟她定下不该定的约定?”
“我白玉箫嗜剑如命,如果我的剑法不是天下第一,我一定要成为天下第一之后再把那人杀掉。”
“嗯,你这点我倒是能理解,我向来嗜棋如命,若是有个人棋艺在我之上,而我却奉命要杀她,我也不忍心!”袁澄意叹了口气,摇摇手,道:“罢了,你既然领了你主子的命,我大可等着你完成任务回去复命便是,道底谁杀李珺珵不都是一样,我可不像你胶柱鼓瑟。不过,最好不要杀文天素,我还想见见此人呢。这一年来听这个名字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竟然没见过真人,实在不该。”
天素微微吐了一口气,此人不是藤原。
可是这一年,她也不曾听过袁澄意这个名字,听白玉箫的意思,也是江湖之人。
袁澄意说着,抬手示意,手下的几个人跟着一起身影如幻瞬间消失在林子中。
白玉箫伫立片刻也纵身飞走。
李珺珵几人才从树上落下来。
乔卓然看着天素,道:“素姑娘难道也认识这个叫袁澄意的人?”
李珺珵道:“那人方才说三年来听这个名字未见真人,显然是不认识的。”
“那人最后一句话,是故意说给我们听的。”虚者实之,实者虚之,天素放心不下,她觉得此人方才的言辞,似乎刻意在说给她听。
程子弢和李承瑜诧异,他们都敛气屏声,隐藏得如此好,怎么会被发现?
李珺珵道:“方才那位叫做袁澄意的那一批人,深谙东瀛忍术,我们早被他发现了。”
这才是关键,藤原是东瀛人,方才那几人离去的身法,分明是东瀛忍术,天素心头有些慌乱。
李承瑜还在想李珺珵和素姑娘怎么就看出来是东瀛忍者的,程子弢先一步问道:“那岂不是我们又要面对一波杀手了?”
乔卓然道:“而且这群忍者身手极高,恐怕难以对付。”
“这几日内需养好你的伤,我调好护心丹,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