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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风萧萧兮去路迢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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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尚书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深知此去,怕是再无返回之机。又看向沈相,希望沈相能说一两句。沈相只是沉默。

下朝后,那几个被点名的聚集在相府,哀嚎连天。

沈坚气不打一处来,道:“我就说你们之前操之过急,就真以为皇帝什么都不知道?还有那个江皓辰,之前为什么没除掉他?”

众人见沈相连惯来的斯文也不顾了,只道:“还请相国指条生路。”

“当年你们联合李承珉毒死皇后的时候,你们就该想过自己的退路。本相可是把话说在前头,皇后之死,本相从未插手过。眼下,你们想自保,怎么不想想皇帝当年痛不欲生呢?”沈坚奚落。

众人皆沉默。

皇帝手里难道就没有把柄,有的,只不过皇帝顾全朝局,一直没有动手罢了,眼下众人要杀皇帝的儿子,甚至要推翻皇位,皇帝还跟他们讲什么情面呢?

其实,当今天子,已算得仁慈。他们作为臣子的,当年多少受陈晋的胁迫,只因陈晋手段狠辣,不得不屈从。而今呢?好像杀人杀到麻木,谁死了都无所谓。只是他们也才意识到,谁当了皇帝,他们终究是臣子,且位置如何还能高过现在呢。

接下来几日都是议秦王西征之事。

各部尚书随驾也都定了。他们都经历过永平年间的动乱,其实是有经验的。

下朝时,郭辞走在江皓辰前边,作为江皓辰的上司,被下属推出去引颈就戮,他恨不得立刻杀掉江皓辰。

江皓辰始终在其后五步远的距离,郭辞停下来看着江皓辰道:“如今这般情形,你可满意了?”

“下官倒是真希望大人能立军功回来,且几位大人到底和陈晋是故旧,此番权当去为他送行,也送别那些沾满血腥的过去,好好做个为民请命的父母官,与陛下共建我朝之盛世。”江皓辰声音清亮,带着一股不怕邪的浩然正气。

郭辞道:“你就这般断定秦王能拿下陈晋。”

“若无小人作乱,秦王殿下此行必定大捷。”江皓辰目光坚定,又向郭辞道:“大人此行只管好好辅佐殿下,届时分功,立碑庙堂,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江皓辰说话惯会杀人诛心,郭辞被他这股气势所震慑,明明自己才是御史台的首座,眼下倒像个跟班。郭辞道:“怕是你此番就没想着本官回来吧,好自己坐上御史台的首座。”

江皓辰轻笑一声:“我登科那年,陛下便辞我四品之职,我亦未受,何况现在。大人,不是所有人机关算尽都是为了那点名利,即便是,那我的名利也是为国为民为天下,大人难道不是吗?我翻阅大人当年科考的卷宗,亦是慷慨陈词,大人难道忘了?如果大人忘了,不如下官背给大人听听……”

“够了……你此番言论,已有僭越之罪。”郭辞面色恨恨。

江皓辰忙揖手,道:“退一万步讲,此番几位尚书随秦王驾,无非是要保秦王无恙。若是秦王能回来,诸位大人自然无事。若是秦王有意外,陛下怕是最后的姑息也不会有了。下官其实在帮大人。陛下心性如何,诸位大人比下官清楚得多。春猎情形如何,诸位大人更是了然。此番若是诸方和气,齐心拿下陈晋,除了陛下的心病。陛下定会让诸位大人将功折罪。届时陈晋即便敢指认诸位大人,下官也会定他故意攀咬之罪。这先前的恩恩怨怨,就算一笔揭过,陛下不会追究,也无人再会追责。”

“你所言是真的吗?”年近六十的郭辞不大信。

“其实我前几日已经将诸位大人牵扯进春猎之事上书给陛下。大人,您难道就真以为,陛下什么都不知道?陛下历数了诸位大人曾经的功绩。永安十五年,楚地暴乱,那时还是兵部一个书记的郭伟不顾暴动百姓刀斧加身,亲自写血书,保证向朝廷谏言减少赋税。永安十七年,尚是巡查御史的大人,面对江南贪墨案,丝毫不惧当地官商勾结,为了躲避追杀,在水中躲避一夜,只靠一根竹竿呼吸,最终得以把当地府尹贪墨的罪证送回长安。永宁二十一年,倭寇侵扰琉球,刑部尚书吴文远那时还在工部,主理工事修建和攻敌器械,面临敌寇来扰,以命护桥被俘,在敌阵中受三月折磨,也不肯透露火药军械制作之法。救回来时,双脚被敌人铁钩刺穿,直到后来楚大人入朝,才彻底医好他的足疾……”

郭辞喉结处微颤,嘴唇也在颤抖,他道:“这些是陛下对你说的么。”

“是的,陛下说,他也给你们加官进爵,你们也都高官厚禄,他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卑躬折节,成了眼下这般模样。陛下还在自责,说可能是自己这个皇帝当得不好吧……”江皓辰也红了眼睛。

郭辞揖手,道:“此番我必定全力保秦王殿下西征。”

江皓辰也揖手。

远处有人看见郭辞对自己的下属揖手,相互使了个颜色,跟上郭辞那头。

只见郭辞泪流满面,刑部的曹子俊道:“好了,他江皓辰凭三寸不烂之舌,又说服一个去送死。”

众人以为自己被江皓辰送上死路,但都是忘了,他们这几个都经历过永安年的暴乱,其实都有实战经验的。

其他的人自然不会去找江皓辰这个刺头子讨没趣,郭辞倒是真的一心在准备西征的事。

秦王西征之期定在八月初六。李珺珵希望,楚叔父和天儿能赶回长安。

只是,到了七月二十,他收到一封飞书:先去余杭,再回长安。

是楚叔父的字迹。

他心头忽然转沉,八月初六,他们是赶不回长安的。

此一行,又不知何日再见了。

最后一点暑气被一场场秋雨扑灭,雨霖岭的天素方收到飞书,父亲已在回雨霖岭的路上。

马蹄扬起尘泥,行了大半个月,楚睿卿始终都没能甩开那批跟踪的杀手。他已经和他们交手几回了。那些人兵器上都涂了剧毒,幸而他医术好,才能将毒控制住。

楚睿卿不能让这些人发现自己的行踪,绕小道进入了深山。

倏然之间,又一帮杀手杀出,灰色的粉末撒来,楚睿卿迅速一避,他飞身离开马匹。杀手放箭,射死马匹。

楚睿卿驭轻功飞离。入了深山,他头脑昏沉,又中毒了。他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中毒。

反反复复的中毒,让他的身体再不似先前。他吃了一粒护心丹。待气血恢复平静在起身。

去路遥遥,楚睿卿一直到秦岭之南才甩开那些杀手。

这一路的奔波,也让他身心疲惫,幸好顺利回到雨霖岭,到雨霖岭时,已是七月末。

天素见树林中踉跄的人影,飞身过去,是精疲力尽的父亲。楚睿卿见到天心,精神已全然支撑不住。

“爹……”

天素心头猛然一恸,扶着楚睿卿回了小屋,把了脉,是中毒症状,且毒素已深入骨髓了。她给父亲喂了丹药稳住心脉,又行了针,楚睿卿才微微醒过来。

天素眼睛猩红,看着脆弱不堪的父亲,手在打颤。上一次这么心慌,还是遇到奄奄一息的李珺珵。那是尚且还有父亲作后盾,眼下,她身体的勇气好像要被抽干了,四肢冰凉。

楚睿卿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声音嘶哑道:“天儿,不要难过,爹可能陪伴不了你们多久,以后的路还很长,你们要好好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知道么?”

“爹,您是大夫,肯定有办法的。”天素竭力忍住悲伤,让自己保持镇定,道:“爹,有我们在,您不会有事的,我和小雨的医术已经很厉害呢。爹,您这是累到了,您好好休息就没事了。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我可以去采药,我们继续行医,我们可以照顾您。”

小雨也害怕,扑在楚睿卿身上,紧紧拽着他的袖子,似是怕一松手,人就要飞走:“爹,您没事的,以后天素姐姐去采药,我就拿到集市上去卖。我们长大了,是我们照顾您的时候了。您安心休养,不用操心其他的事。”

楚睿卿知道自己的状况,却无能为力,只道:“你们两个女儿家,我怎么能放心呢,江湖人心险恶的,太多事都不是你们能左右的。”

“爹我去熬药。”小雨擦着眼泪跑开。

楚睿卿看着天儿,握着她的手,低声道:“快去长安。”

他从怀中拿出那枚玉佩,是永宁二年的春天,他在秦岭山中遇见陛下时,陛下所留。上篆刻着“天下”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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