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人带走黑面具少年,落在一处院落之中。
须臾,黑袍人来。
白袍人道:“贪狼,此番任务失败,该跟我回东瀛去了。”
一旁的黑面少年呆若木鸡。
黑袍人不解:“他身法了得,留在我身边,我看很好。”
“他才十二岁,你便把他当死士用,他可是我至今最满意的一个,你舍得,我还舍不得呢?”风吹开白袍人的帽兜,露出一张极其俊美的脸,若非喉结突出,实在看不出是男子。他盈盈一笑道:“你不过是要查那人的身份,我给你个更好用的。牡丹……”
木屐声响,从门后款款走出一个女子,生得国色天香,美艳非常。她衣衫薄而透,身线若隐若现。
女子往前向黑袍福了一福。
白袍人道:“比之你长安第一花魁,如何?”
“好看是好看,却不知是不是好用的。”黑袍人并未多看那女子,似有嫌弃之意。
“你想怎么用,都可以。”白袍人语气带着戏谑。
“身手比之李珺珵如何?”
“反正远在贪狼之上。”白袍人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一卷轴,“我方才从李珺珵房内取了一张画,没有牡丹好看。”
黑袍人伸手要拿那幅画。
白袍人却收了回来,道:“牡丹归你,画上之人归我。这温香软玉的,你还不够?”
白袍人转身,带着少年准备离去,又道:“殿下,你前面还有几位殿下,李承珉虽倒了,还有李承璎。此人手上有位左相,有个一品军侯,他的真实势力,未必低于李承珉。”
“你此番来中原就是为了取这幅画?”黑袍人冷冷道。
“李珺珵的虚实也帮你探过,实在没什么背景,和江皓辰也无任何联系。斗倒李珺珵其实是最容易,想除李承璎却难。而今,我将手上最成功的作品也奉上,您却只看到我手上的这幅画?”白袍人修长的手指抚摸着画轴,笑道:“中原有句话说,先难而后获,可谓仁矣。”
“所以,这画上是怎样的女子,能让不近女色的藤原阁下动心?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舍不得李珺珵早死呢?”
“你也可以这么想啊,毕竟世上,能让我如此欣赏的人,除李珺珵,再无第二个。”白衣人衣袂飘飞,神情妖冶,时而明朗,时而阴恻。他又在画轴上抚了抚,道:“若是人间真有女子长这模样,不为人所知,岂不是太可惜了?”
黑袍人目光盯着他手中的画轴,他有种猜测,若救李珺珵的人是楚睿卿,那这画上的人必然是楚天曦。幸而,眼前这人只好男风。
“殿下,你要查的那人,我已为你放好了鱼饵,能不能钓来大鱼,就看殿下自己的了。”白袍见黑袍人一直盯着画轴,故意将画轴收进袖中,轻轻一笑,带着少年离去。
宫中,方议完事的李珺珵回到房内,见案前挂的那幅画不见了,案头宣纸上写了三个字:“楚天朗。”
跟过来的楚睿卿见这三个字,呼吸深促,眉头紧拧,手支在桌上,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他道:“那个少年,或许真是天朗。”
“叔父,眼下敌人在暗我们在明,我们甚至连敌人的线索都未查到。这两日您不要露面,我亲自来查。”
翌日,李珺珵扮作楚天朗的模样,悄然出宫。未过多久,果然有人暗中盯着。
李珺珵穿过西市,买了药材,跟在他身后的人渐渐多起来。
行到人少处,暗中之人一齐动手,李珺珵轻巧躲过飞来的铁钩子。
李承珉飞身出来,李珺珵身法极其迅速,翻身一踢,李承璎一个趔趄。李珺珵飞身上前抓住李承珉,迅速出剑,李承珉右手腕被割断。
“楚睿卿……”李承珉咬牙切齿,疼痛难忍。
李珺珵一边抵挡周围的暗箭,一边杀了好几个杀手,他的速度丝毫未受影响。又一阵暗标飞来,他身一腾,躲过。
李承珉才细看这人身高,似乎有些不对,他忍痛喝道:“牡丹……”
须臾,清脆的木屐声传来,如幻的身影快如闪电。李珺珵见眼前之人的装扮,是东瀛人。若是此人与留下字条的人是一起的,那么,之前天朗很可能是被带去了东瀛。
面对猛烈的攻击,李珺珵手中暗器迅速,没入那女子胸腔,女子薄透的衣衫裂开。
女子发狠,根本不顾衣衫破裂身体暴露,冲向李珺珵,李珺珵错身过来,猛然出剑一划,女子迅速错开。
李承珉和牡丹两个手法极快,李珺珵更甚一筹。
牡丹攻击猛烈,李珺珵巧妙避开。牡丹根本伤不了他。
李承珉啐了一口,趁机攻来。须臾李珺珵一边拿剑筒格挡女子弯刀,手中的剑一旋,往李承珉左手腕,整个手筋被挑断。李珺珵迅速换手握剑,刺向女子。女子飞身后退。
左右杀手攻击猛烈,李珺珵丝毫不怵,又杀了五六个人。
倒在一旁疼痛难耐的李承珉龇牙咧嘴道:“楚睿卿,你眼下往东走,或许还能追上楚天朗。”
李珺珵心头一沉,若那少年真是楚天朗,此番错过,再也难寻。李珺珵手法利落,牡丹见不是对手,忙提了倒在一旁的李承珉逃离。
一旁那些受伤的人,都咬舌自尽。
不刻有城防卫过来,李珺珵迅速离去。
他回宫时,楚睿卿已离开了皇宫。
陈仪告诉他拦截到一封飞书,密信上便说那少年是楚天朗。
“人走了多久?”
“跟陛下告了辞,便等着殿下,等了半晌,殿下还未回,他便走了,往潼关方向追去,大概有半个时辰。”陈仪语气有些沉重。
李珺珵驰马出城往东追去。
一边疾驰,脑海中一边是往事。楚叔父寻子急切,若是落入有心人陷阱,他难辞其咎。
上回离别,一别便是九年。
九年前的那个冬至,成了他此生挥之不去的梦魇。
那年,整个冬天,他都坐在那棵海棠花树下。他知道,他再也没有母亲了。
父皇病好后,楚家的案子已坐实,皇权几乎被架空。父皇痛心疾首,柳崇杰他们如何给楚家翻案,都被丞相等人以铁证之名驳回。
父皇怕永安十五年之祸重现,只好将事压下去,再徐徐图之。
父皇唯一能做的,便是宣布陈仪文字之事不足成罪,下诏赦免。
陈仪与楚睿卿交情深厚,知长安变故,一时心灰意冷不愿意回来。皇帝一面诏书封他为钦差,一面令程飞暗中赍书细诉欲换囚之事。
楚睿卿疯狂半年,蓝彤强令为天素另劈牢房,后以染疾为由将人带了出来。
父皇与陈晋斗了几十年,还是一败涂地。最后父皇以皇后丧期未过,不宜杀戮为由,只判了楚睿卿一人之罪。楚家男丁皆发配西疆充军,女子没入官奴。男丁那厢,西疆的陈仪都将其妥善处置;女丁这里,清夜让柳崇杰暗中帮忙,也都得有所归。
李珺珵一边想,脑海中的往事越发清晰。这么多年,他心中唯一的支撑,便是活着的人,他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人。
更不想,九年前的悲剧重演。
当年陈晋他们虽不满皇上此般处置,但皇上也算服软,两人目的达到,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皇上命程飞使几个内监偷偷的找了个人将楚睿卿替换了,临别之时,让楚睿卿带着天素远遁江湖,永远不要回京。
楚天朗便是在那场混乱之中不知去向。
人间倥偬,万事纷乱,谁能淡看如此潦草人间,任生灵涂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