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这句话像是在室内掷下一枚炮弹。
随着话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了我身上。
“现在就要去嘛?”我问。
“是的。”
我和安妮卡对视一眼。安妮卡听到这个消息时应该也很震惊,但她很快正色。
“听我说,”安妮卡走到我面前,拉起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我们之中,很可能只有你能和林赛国王进行私下谈话了。路易莎,记得我们的初衷和使命。”
“我明白。”我点点头,感到肩头多了很大压力。
我跟着信使上了马车。外面非常寒冷,马车里厚重的毛皮垫子也阴凉阴凉的。我一个人坐在车里,听着车轮压过砖石路面,在安静的街道上回响,向着王宫的方向奔去。
我没有去白天见国王的大厅,而是被引到了宫殿里。
“陛下会在书房里见您。”
在一个房间门口,侍者停了下来。通报后,侍者领我进入书房。
书房的地面铺着厚厚的地毯,一踩上,半只脚就陷进去。也因此,我走到书房中间时,并没有发出一丝脚步声。
林赛国王尼古拉穿着便装,坐在中间,背靠一张宽大舒适的扶手椅。他身边,是堆满了一排排书架柜子的书籍文件,和侧面熊熊燃烧的壁炉。奥尔加坐在壁炉前一只小凳子上,十分局促。见我到来,她面露喜色。
“舅舅,这就是路易莎。”奥尔加说。
尼古拉国王抬起眼,注视着我。
我按照林赛礼仪行礼,而后接受他的打量。
“我该叫你路易莎·卡佩利茨,还是路易莎·罗斯?”国王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我心中一震,但很快想到,既然奥尔加都能知道我以前的经历,那么,林赛国王会清楚这件事,也没什么稀奇的。
他抛出这个问题,无非是逼我在卡佩利茨和林赛中间选择一个。
如果我回答我是路易莎·罗斯,那么我面对他就是林赛的子民面对国王,我要臣服。这不可能。更别提,我根本不想冠上罗斯这个姓氏。
路易莎·卡佩利茨是我现在在官方文件中的姓名,也是我作为玛德琳老师的学生路易莎所具有的姓名,是我应该回答的正确答案。
但是,在这个场合,这样的回答恐怕会激起国王的警惕和不满。
“您可以叫我路易莎,”我选择了一个折中的回答,微笑着说,“玛德琳老师就是这样称呼我的。”
说完后,我感到,书房内的气氛缓和了一些。林赛国王又重新打量了打量我,一旁,本来快把眼珠子瞪出来的奥尔加紧绷的身姿放松了一点。
“玛德琳大师几年前造访林赛,把你带走。林赛付出了罗斯伯爵,和你,但是,林赛得到了什么?”林赛国王嘲讽地问。
奥尔加坐直了身子,她张张口,但又说不出话。她应该也感到,书房里的气氛又落回冰点吧。
林赛国王这个兴师问罪的态度,让我很不适。
“罗斯伯爵并不能为林赛带来一丝一毫的贡献,失去罗斯伯爵,就像剖去林赛王国一块腐臭的病灶,没有坏处,只有好处。而如果玛德琳老师并没有带我走,世上只会多一个早死的人,少一个魔法师。所以,林赛并没有失去什么。”
我说完这番话,奥尔加非常惊恐地望向林赛国王。林赛国王脸色很不好,他的怒气在积累,像在爆发的临界点。抢在他开口之前,我继续说:“至于林赛得到什么,那就是我现在要和您谈论的事了。”
“林赛近百年的君主都反对魔法,只有您,在继位后逐步解除了对魔法的限制,甚至,将血亲送到卡佩利茨学习魔法。玛德琳老师正是看到您的开放的心态而选择林赛,将林赛作为卡佩利茨与东方交流的窗口。我们本次到来,除了在骑士训练、矿产进口等方面的协议外,还希望达成的,就是魔法方面的协议。我们承诺,向林赛派遣两名独立魔法师,在林赛工作三年,为林赛培养魔法师,这是卡佩利茨对林赛的诚意。”
即使在卡佩利茨,独立魔法师也是永远有缺口的,而且,卡佩利茨的独立魔法师基本不会去卡佩利茨、萨宾和耐兰以外的国家。能给林赛派遣两名,已经是非常大的付出了。在东方教会诸国里,这是独一份。
果然,林赛国王听后面色舒缓。他没有对我说什么,而是叫来侍者,召唤国务秘书起草协议。
“三年足以教出独立魔法师吗?不能吧。奥尔加就不行啊,”国王以日常闲谈般的口吻讨价还价,“再多来几年吧。”
被点名的奥尔加涨红了脸,偏开头。
“这个您不用担心。如果合作顺利的话,我们可以长期向林赛王都派遣魔法师,”我说,“另外,我们也在考虑开放林赛地区向埃弗斯特的入学申请,如果满足入学要求,就可以不经外交手段,个人自费到埃弗斯特进行游学。”
和我一样,奥尔加的入学并不是常规的入学,是上一次林赛和卡佩利茨谈判协议中的一项。普通的林赛学生,卡佩利茨是不接受的。
这一条是我和玛德琳老师提的。只有在林赛培养更多魔法师,我们才可以扩大在东方的影响力。
这对林赛国王也有好处。他扶植林赛的魔法师,不仅是因为耐兰习气的影响,也是为了对抗教会的势力。埃弗斯特对林赛放开是他乐于见到的事。
“好,那就这么定了,”林赛国王笑了,又认真说,“如果这一项可以实现的话,我就从国库拨一笔款,用于支持去埃弗斯特求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