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夜晚。
热浪并不因夜幕的降临而减弱,它裹挟着白天雨后的湿润,涌向每一个人的肌肤,叫嚣着宣扬自己的生命力。
这个时候,要是能吹吹冷气,吃口冰淇淋或喝口奶茶,就是最舒服的享受了。
但做奶茶的人可算不得享受。
祥和街边的“7天奶茶店”。
陆希音头发高高挽起,戴着塑料兜嘴,穿着蓝色工作服,正在处理馊掉的水果。
7天奶茶店的清洁宗旨是,不把任何过期或有残缺的物料投入顾客的杯子。店员们会在pad上定闹钟,及时将不符合清洁要求的物料丢弃,打烊或交接工作前,互相检查并在交接表上确认。
需要清洗的东西,包括水果在内,都会先手洗,再进洗碗机。晚上打烊前,洗碗机也需要再次清洗。
服务更是不必说。“一周7天,包您天天满意。”是7天奶茶店的服务宗旨,所有由店员服务态度恶劣引起的争端,可直接投诉到总部解决。
久而久之,它成功因为卫生和服务,跻身盛川市的一线奶茶品牌。
7天奶茶店的老板性格大气,对员工虽然要求高,但待遇也颇好。所以陆希音一回国,就在这里打工了。
店里即将打烊,陆希音侧身站在柜台后面清点水果,即使正脸看不真切,但路过的人若有注意到她的,还是忍不住停顿伫立,再看她几眼。
原因无她,陆希音实在是太美了。
她肤色冷白,眉若幽雾锁深山,眸似古潭映苍月。圆润挺拔的鼻头,又恰好中和了因为明艳而略显攻击性的眉眼,倒显得有些活泼明亮起来。
一身清冷疏离的气质,把胸前腰线灾难的蓝色工作服都衬得赏心悦目了。
令人神魂颠倒的美。
低矮的柜台遮不住陆希音蜂腰鹤腿的身材,她低着头,修长的手指快速翻捡着一颗颗芒果。按照店里的规矩,发黄、长毛的都要扔掉,只有成色上佳的才能投入榨汁机。
她动作很快,却不是在赶时间。
主要是她对芒果过敏,接触的时间再长一些,一会儿脸上就会发红了。
其实这活本可以和搭档沈菱换一换,她们已经一起在这家奶茶店打工了几周,现在也算是熟悉。
但陆希音不是爱麻烦别人的性子,能自己克服的事,就不愿意叨扰别人。
店长最初就是这样给她们划分职责的,现在因为自己过敏,就换来换去,也实在没有必要。
一声高喊打断了她的思绪。
“有没有人啊?买奶茶!”三个女孩子簇拥着进了奶茶店,语气颇为盛气凌人。
陆希音抬头看了看为首的那个女孩子,又低下了头。
同系的林思悦。
她忽然有些庆幸没有和沈菱换一换。
否则在收银台前接待林思悦的人,就是她陆希音了。
林思悦不认识沈菱,应该也不至于为难她。
林思悦爱为难陆希音的原因很简单,看不顺眼。
她作为盛川市城北林家的掌上明珠,向来呼风唤雨、无所不能。试想,一个出生名门世家、被娇宠长大的天之骄女,美貌动人、知书达礼,谁见了不得称一句羡慕?谁不想巴结她?
就陆希音是个例外。
陆希音从来都是一副漠然置之的态度,她家境贫寒、穿着普通,不仅四处打工补贴家用,还不肯申请助学金。每次见到林思悦,都只点点头算作打招呼,从来没有过献殷勤的时候。
林思悦实在想不明白,出身如此卑微的蝼蚁,每天都在温饱线上挣扎求生,她哪来的这股傲气?凭什么这么目中无人?
最令人生气的是,陆希音还被评成了数学系的系花!
投票的人是眼睛瞎了吗?
想到这里,林思悦趾高气昂的脸上还带了一丝愤怒。
她带着两个姐妹跨进店门,颐指气使地说:“把你们店里新出的那个最贵的奶茶套餐给我来三份。”
沈菱应声,她还在低着头给林思悦打小票的功夫,林思悦就已经往里走了。
“哟,这不是我们数学系的系花吗?怎么刚从法国回来,现在又沦落到在奶茶店打工了呢?”林思悦鄙夷地问道,她手上的爱马仕最新款在灯光的照耀下格外抢眼。
陆希音的确刚从法国回来一个月,但这是她不愿意提起的旧事。她装作听不见,接过沈菱的小票,开始准备食材。
可她越是冷淡,林思悦就越是生气。她继续大声奚落道:“你既然不愿意申请助学金和贫困生补助,还不如傍个富婆算了。一天到晚在这吭哧吭哧打工,能赚我这三杯奶茶钱吗?”
身边的一个姑娘开始起哄,她声音尖细,拖着长腔:“就是呀,谁知道是不是因为傍上富婆,之前才有钱去法国交换的呢?现在又在装高洁了?”
另一个也不甘示弱,添油加醋道:“兴许是脾气不好,被富婆甩了呗。就这一天到晚冷冷冰冰的样子,能伺候得了富婆?”
沈菱悄悄看了眼陆希音。
她不知道陆希音的私生活情况,但她知道,陆希音私下并不是冷淡无礼的性格。她本想替陆希音辩解,看见陆希音无动于衷的表情,索性也闭了嘴。
如果同这三个客户吵起来,她和陆希音这一周的薪水都没了。
在7天奶茶店,“忍让”是员工的必修课。
只有音响里流淌出的音乐在努力缓解着室内的尴尬。
林思悦的怒气全砸在了棉花上,她变本加厉地骂了句:“你们7天奶茶店,号称一周七天都让客人满意,就是这样服务客人的?我要投诉!投诉!”
其他两位姑娘也一唱一和地嚷嚷着要投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