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直至栖云宗的弟子将那些白骨都捞起来了,血泡停止滚动,湖面重新恢复成一派安静,无事发生的模样。
姚念芸视线一转,看向谢柔手中的白骨。
白骨洁净如新,不染一丝血色。
骨面笔直纤长,晶莹剔透,泛着淡淡金光。
“师妹,你看这根骨头,定能锻出不错的法器。”
谢柔如获珍宝般捧着那根筒骨,看着她笑道:“到时候送你一个,就当是你先前帮我带东西的谢……”
他话音未落,脸上的神情却忽然一滞,姚念芸不解,顺着他的视线往下。
她愣愣地看向那突然插进谢柔心口处的白骨。
谢柔猛地发力,将面前的姚念芸大力往旁边的空地推开:“师妹快躲开!”
白骨忽而化作骨刃,狠狠洞穿了谢柔的胸膛,将他甩至半空。
那道身影如同轻飘飘的断线纸鸢,掉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姚念芸愣愣地坐在草地上。
白净的手掌染了草液的颜色,空地上的沙石草屑搁得她掌心生疼。
飞溅的温热鲜血有几滴被甩至眼中,眼前色彩斑斓的画面骤然变得血红。
耳畔的雨声更大了些,那粘稠的血液从空中坠落,染红了岸上碎石。
姚念芸呆呆地抹了一把滴落在侧脸的鲜血。
血痕浓稠,铁腥味刺鼻。
所有的白骨皆化作骨刃,接连不断地刺入拿着白骨的栖云宗弟子心口。
有一些反应快的弟子则是拿起防具抵抗,但大多数人都是毫无防备地被骨刃刺中。
更有甚者,金丹碎裂当场死亡。
利刃插|入血肉的噗嗤声不断在她耳旁响起。
一阵低沉的灵兽嘶吼声响起,巨大身影于血水中浮现。
空中的腥臭味更浓了。
那灵兽的模样似鱼非鱼,身体只由一副骨架组成。
身体两侧还生有骨翼,有点像飞鱼,眼眶处空无一物却凝聚着一团黑雾。
它煽动骨翼,灵活穿梭在众人身边,趁其不备便指挥着骨刃往众人身上招呼。
平常游历时受的小伤对于修道人来说,俨然是家常便饭般的存在。
可这灵兽挥出的骨刃显然不一般,那些受伤弟子的灵力从他们伤口处流出,全都进了那灵兽的嘴里。
栖云宗的弟子们节节败退,狼狈逃窜,不知从何处出现的鸣鹤朝众人喊道:“过来这里!”
在他身下,俨然是早已布置好的一处防御阵法。
只是看他的表情很是不妙,胸膛上的衣物被几滩新鲜的血迹粘湿。
似是因为这灵兽挣脱开阵法的束缚而遭到反噬。
溢上岸边的血水染红了姚念芸的裙摆,藏在她怀中的嗣靈望着那由骨架组成的鱼惊讶不已。
【这不是金骨鲤吗?魔神的造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姚念芸闪身躲过那朝她袭来的骨刃,扶起陷入半昏迷的谢柔往阵法所在的地方跑。
她费力将谢柔拖进防护阵法,将他交给医修弟子处理,才得空朝嗣靈问:“什么是魔神的造物?”
【此物名为金骨鲤,魔神无聊时的造物,你看它似鱼又非鱼,只有一副骨架,那是因为魔神将它的血肉溶解,打碎所有白骨重组,并且……】
嗣靈盯着那突然暴起的金骨鲤若有所思:【它可不是什么中阶灵兽,最起码,也不是你们现在这个修为能碰瓷的。】
姚念芸心中一惊,看了一眼周遭的弟子,无外乎全都是跟她一样的筑基后期。
那几个金丹期的师兄姐,尸体躺在外面,早已凉透了。
也不知是不是这金骨鲤生了灵智,见鸣鹤架起了防护法阵,便不再硬闯,试探性用骨刃往一个点砸。
阵法抵挡不住骨刃高频率的撞击,金色壁垒上逐渐裂开几道小缝,姚念芸望着那处裂缝,心道不妙:“坏了!”
与此同时,鸣鹤脸色苍白,嘴角溢出好几道血痕。
开启防护阵法需要大量灵力维持,见鸣鹤快要撑不住,受伤没有那么严重的栖云宗弟子皆各自踩住阵点,往里输入灵力。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姚念芸还是懂的。
顾不上跟鸣鹤之间的纠纷,她也往一处阵点跑去,往里源源不断地注入灵力。
出声鼓励所有人:“我已传音让大师兄过来了!大家再坚持一下,等大师兄来了,我们就得救了!”
众人面色一凛,继而更加坚定信心。
阵中光芒大盛,原本裂开细缝的壁垒逐渐恢复完整。
金骨鲤见一柄骨刃没办法破掉阵壁,那镶嵌在眼眶的黑雾迸发,将骨刃收回,朝空中长啸。
“嘁嘁嘁——”的叫声如同魔音贯耳,有弟子被恍惚了心神。
姚念芸踢起脚下一粒石子,将其弹到神情迷茫的弟子身上,严肃告诫所有人:“封住双耳!不要听!”
嘁嘁嘁的声音不停,金骨鲤尾鳍一摆,滔天血水往岸边涌。
所过之处不留活物,就连泥石都被腐蚀成灰烬。
遭了!
姚念芸面上震惊。
防护阵法只是一个半圆形态,根本挡不住从地表蔓延而来的液体。
姚念芸边往阵点输入灵力,边忙着指挥大家御剑升空:“所有人召出自己的法器升空!这血水会把所有东西都溶解的!”
似是早有准备,金骨鲤将自己半副骨架拆出,数十柄骨刃飞至空中,各自从不同的方向猛烈刺去。
骨刃与阵法壁垒相互碰撞,锐利无比的响声刺得姚念芸耳朵嗡嗡作响,她听到有人惊叫一声:“破了!”
话音未落,阵法被骨刃击破,有几位力竭的弟子掉进血水。
翻腾的血水瞬间便立即将他们淹没,伴随着极其惨烈的惨叫声。
血水将他们的肉身溶解,不多时便有累累白骨浮出水面,径直飘入金骨鲤的体内,组成新的骨架。
姚念芸骤然睁大了眼睛,惊恐地望着那血水中转瞬即逝的生命。
她从未见过如此残暴血腥的场面。
人生短短的二十几年里,她见过最血腥的场景不外乎是去医院抽血,又或者是用刀时不小心割伤了手。
心有所感,她下意识抬头,看向远处的天空。
是大师兄!
姚念芸惊喜地看着温无越,正想开口唤他,却不知为何出不了声。
站在剑上的温无越脊背挺直如松。
即便是面对如此血腥的场景,表情从头到尾也都保持着一种超然的淡薄。
平静得似乎所有人都与他无关。
像是注意到姚念芸的目光,他缓缓垂眸,对上她的视线,勾唇轻笑。
笑中似带有着几分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