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这一身的武艺,若是不能锄强扶弱,又有何用?为了胸中抱负,他也得小心提防,莫让门中得到消息,所以这一路上,叶菲跟着柳青,走得那是分外小心,不敢有丝毫招摇。
既然是私下离开师门,自然手头上也就有些拮据,叶菲受冻挨饿之时也忍不住在想,柳青既然是一身武艺,那为何这些本事就换不来一口饱饭,不说接一些富户的委托,就是跑江湖卖艺,也比现如今有出无进的好啊。
终于叶小姐还是憋不住,对柳青说了心里话,柳青可就不高兴了,他冷笑道,叶小姐不愧是商贾人家的出身,心中全无江湖儿女的豪情,就惦记着那些黄白之物,他们这些江湖客的师承和武艺,可不是能用金银来交易的,若是过不惯江湖日子,她大可以回她的流云山庄去。
叶小姐虽然娇惯,但听了这话,竟难得的羞愧起来,想起自己此前数次闯荡江湖,都因为吃不了苦头而不了了之,如今柳青不嫌她累赘,愿意带着她,自己反而出言抱怨,实在是不该,况且她出了流云山庄,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这一路北上,身上能当的几乎也当了个干净,若是柳青此时抛下她离去,那她可真就不知要怎么办才好了。
柳青打一棍棒子,就给一颗甜枣,当晚上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弄来一只烧鸡,若是放在从前,叶菲只怕嫌烧鸡油腻,要丫鬟撕开,用醋拌过,才肯尝上一点,可如今数日不进荤腥,眼前的这只烧鸡,吃得叶菲的眼泪都要滚下来了。
自那以后,叶菲对柳青更是百依百顺,那柳青更加得了意,从前刁蛮任性的千金小姐,如今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偶尔叶菲闹了些小性子,那柳青竟然就敢上手。
听到这里,林昭昭想起了在叶菲身上看到的那些伤痕,没想到那柳青拐了人还不算,竟然还动起手来:“你就任他这么打你?”
叶菲连忙摆手道:“柳郎是江湖客,身上有些功夫,脾气又急,我从前受父母娇生惯养,总使些小性子,为了我,柳郎连师门也不敢回,听说他的师傅早已为他许下婚约,定的是不孤山的小师妹云棋,柳郎和我两心相许,他不愿顺了他师傅的意思,这才与我一道在这里挨饿受冻,他心里有我,夫妻间偶尔动动手,算不得什么的。”
林昭昭的白眼就差没翻到后脑勺去了,这不孤山的云棋,乃是传说中的武林第一美人,就柳青这样的角色,只怕给她提鞋都不配,杜撰出一个武运派也就罢了,还敢空口白牙,给自己安上这样一桩亲事,也就是欺负叶菲年纪小没见过什么世面。
“那后来呢?”
“后来我们身上的银子用光了,连客栈也住不起,柳郎就带着我,来到一间破庙里安身,这一住就是五六日,我实在熬不住了,就劝说柳郎,跟我一起回流云山庄,我一定想办法说服爹爹,成全了我们的婚事。”
林昭昭眉头一皱:“你说的那间破庙,是不是离乌卢山不远,庙里还有一个老牛鼻子。”
叶菲点了点头:“我听柳郎提过,前头就是乌卢山,乌卢山的那边就是长乐镇,再跨过滨河,就是北戎的地界了。那座庙里有个老道士,好像同柳郎有旧,只是那老道脾气古怪的很,柳郎也不愿我与他打交道,有一天柳郎身上不爽利,想要洗把脸,我去溪边打水回来,好像看到两人在争论些什么,见我过来,两人就都又不说了。”
在流云山庄的时候,林昭昭为了探查叶菲的去向,少不得要向庄上众人了解这位二小姐的一贯举动和性情,在那些下人嘴里,这位叶二小姐虽不曾动手打骂他们,但是脾气也是大得很,喝的茶水温不对,连杯带茶就一并摔了了事,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会亲自为男人打水洗脸,更可笑的是,叶菲提起来,竟还甘之如饴。
林昭昭问到这里,气都不知道叹了多少回了:“再后来呢?”
“再后来庙里来了一伙人,柳郎就带着我逃出来了,他终于松口,愿意跟着我回流云山庄,我开心极了,为了凑齐路费,我把贴身的玉佩当了,换了两匹马和一些银两,那块玉佩是我及笄那年,我父亲寻来的上好的翡翠,连柳郎都说当了可惜了,可是那时也是没有办法,没有这块玉佩,我们别说回流云山庄,只怕过不了两日就要饿死了。”
“换回银子的当天,我们久违地住了回店,好好地梳洗了一番,我和柳郎喝了点酒,因我不胜酒力,早早的就上床歇着了,只是入睡前,我仿佛听见有人敲门,睁眼一看,柳郎半开着门,正同一名男子说话,柳郎回头看了我一眼,许是为了不扰了我,跟着那男子出门去了。而我一觉醒来,就到了此处。”
“那名和柳青对话的男子,你可认得?”
叶菲想了一想:“我们北上这一路,为了掩饰行踪,同人打交道的不多,这男子……对了,这男子的相貌倒是有几分眼熟,似乎就是当时破庙那伙人中的一个。”
说话间,天已经微微亮了,丁二七朝远处看去,只见几人鬼鬼祟祟地往义庄走来,丁二七认得他们,他们就是昨天主持冥婚的那些鬼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