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救不了她。”她听见自己平静地开口,可心里却有一个地方裂开了。
为什么呢?
我这一千年都在做什么呢?
怎么千年前做不到的事,如今还是无能为力呢?
她退后几步,脸色有些发白地跑了出去。
容逸一愣,也跟了出去。
裴听霜漫无目的地走到僻静处。
这里的冬日并不算冷,周边还是郁郁葱葱的常青绿树。
她摸了摸自己心口,捏起自己脖间的青色的玉环,眼睛有些发红,她心口疼得很厉害,蹙眉使劲按了下胸口,想压下那一阵的痛意。
容逸喘着气追上来,看着她发红的眼睛,一时失声。
裴听霜隔着手中的玉环,眼里的情绪还没来得及遮掩,就这么对上了容逸的视线。
良久,她扯了扯唇角,松开手,那枚玉环便又落回了她颈间。她轻轻道,“你来做什么?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容逸安静地看着她,“生死有命,命数有定,为什么这么说?”
“生死有命?”裴听霜重复了一遍,笑出声,她陡然抬高声音,“我不信命。”
她眼底的红很快被恨意压过,“凭什么呢?该死的明明不是她们,为什么命数有定?我为什么要信命?”
容逸上前一步,裴听霜却向后一挪,又骤然恢复了平静。
她深吸了口气,偏开脸,就听容逸问,“你难过……是因为想起了你娘么?”
裴听霜正要将那枚玉环塞回去,闻言,手一顿。
容逸慢慢走近,垂眼看着她发红的眼角,轻道,“你……受伤的那段时间里提过,当然如果不愿意,也可以不说。”
“娘?”裴听霜压下一瞬间的失态,慢条斯理将玉环藏好,对上他的眼睛,笑了笑,“我叫她义母。”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妖皇的月夫人,当然也不会承认我这个女儿。”
她轻轻道,“但她还是爱我,放不下我。为了我,即使舍弃一切,也没有离开。”
她面色平静得就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就像她口中的这个人完全不重要一样,容逸心里一梗,却听见她突然嗤笑了声,“从五岁开始,她便不许我再叫她娘,只叫我修仙。就连临死之前都不叫我报仇。”
“我只知道她名唤裴月声,是妖皇求而不得的月夫人,可在她成为月夫人之前的事,我一概不知。”
“她从来都不会说同我说这些,她只叫我不要报仇,只叫我自保。”
容逸对上她的眼睛,心里像被针狠狠戳刺了一下。
“她说仙人大爱,到了仙族,一切都会变好……”裴听霜笑得更深,“于是我便听她的话,修仙、以半妖之身飞升。刚开始仙族没人看得上我,于是我便去了战场,凭战功升了阶品,后来魔族怕我,仙人也怕我,我其实一直不明白。”
“仙人不理人间事,高枕无忧、高高在上,却只叫我做刽子手……当然大爱无私。一千年,他们恨我、厌我……又忌惮我,索性用一场鸿门宴除掉我这个异类。他们废我修为,夺我仙骨,若不是我曾经改过的戮仙渊法度,怕是早就死了。”
她眼里满是凉薄,半抬着眼看向容逸,“所以你看,千年之后,我还是这样,一事无成。”
她刚停住话音,容逸却上前一步,将她扯进怀里。
他收拢胳膊抱紧她,喃喃道,“裴听霜……”
所以你是因为这些,才不愿意相信人的真心的么?
裴听霜僵住了。
容逸将她松开一些,她慢慢睁大眼睛,对上容逸近在咫尺的眼睛,听着他低声问,“你是不讨厌我的,是不是?”
裴听霜嘴唇一动,这才回过神来,将他一把推开,尽量冷淡道,“不是。”
她一抬眉,反问,“你凭什么会觉得我不讨厌你?”
听完,容逸神色却还是毫无波澜,和她对峙着。
见裴听霜再也没话说出来,他弯了弯眼睛,“昨日你说的那些话,我想了想很久,如今终于想清楚了。”
裴听霜冷冷道,“想明白了?说了不可能就是不可……”
“裴听霜。”容逸笑起来,打断她,“你要是讨厌我,在我亲你时便早该挥刀杀了我,而不是同我说一堆不愿意、不接受的理由。”
裴听霜顿住了。
他伸手替裴听霜理了理发丝,指尖轻轻落在她眼角,轻柔道,“你说凡人的真心于你不算什么,百年时光弹指一挥间。你有千年万年无边无际的岁月,而我只求百年。”
“我愿意穷尽一生,陪你做你说要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