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腿部早被寒毒渗透,此时却感受到了一丝热。
她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容逸往棉被里塞了一个汤婆子。
“好些了么?”
容逸替她掖好被子,又扶着她躺好,温声道,“大夫开的草药,你若不喜欢,我便知会他一声,以后不再开外敷的草药了。”
骸关处的温热仿佛漫过全身,连带着疼痛都少了很多。
“你……”她刚出口,才发觉自己连眼前这人的姓名都不知道。
“你叫什么?”
“容逸,闲逸的逸。”
正说着,这两天格外忙碌的小屋木门又被敲响。
容逸开了门,和门外端着一大盆草药的徐老面面相觑。
乘容逸没反应过来,徐老笑眯眯往里钻,”人能恢复得这么快,肯定是草药的功劳,我的存货都在这儿了,今天再加点药量。”
他视线挪过去,很不小心地看到床上的人抬了抬手。
徐老,“……”
难道是他眼花了?
他眨了眨眼睛,紧接着又听到了那女子冰冷的声音,“药,拿出去。”
“…………”
容逸手疾眼快接过那一大盆刺鼻的草药,推着彻底呆滞的徐老往外走。
门没合拢,被连人带药推出去的新晋神医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一把抓住容逸的衣袖,“人、人人怎么就醒了?”
容逸脚下动作没听,推着他往外走,“这事一时半刻说不清,总之……徐老您先回去吧,她那儿我看着就好了。”
徐老被推着走了老大一截,边走边看容逸另一只手里的那盆草药,“药啊,你把药带走啊!没药伤这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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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送走了徐老,就到了午时。
容逸随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回院门准备找些吃食,却看到了木栅栏上挂好的海鱼。
他微微一怔,嘴角不自觉抬了抬,挑起鱼叹了口气,随后走进了堂屋。
他将一条鱼简单烧了烧,淋上调好的汁水,又挑清淡的做了两道菜端回卧房。
屋内很安静,裴听霜侧脸睡着,她应该睡得很浅,即使容逸尽量没发出什么声响,她还是快速清醒过来。
她眼里含戾,下意识蜷起手,等完全清醒过来,握紧的拳又很快松开。
容逸把小桌搬到床榻上,扶着她靠在床头,给她递了双筷子,“做得比较清淡,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裴听霜捏着筷子没动弹。
容逸在床边坐下,见她一动不动,又敲了敲桌面,“怎么了?”
“……我辟谷已有千年了。”
容逸狐疑,“辟谷?什么意思?”
这人怎么会连辟谷是何都不知?
裴听霜顿了一下,简单总结,“就是到了一定的境界,不吃再东西。”
容逸大惊,“民以食为天,怎么能不吃东西?这如何能活?”
裴听霜心中怪异感更甚。
容逸小心发问,“你们妖都这样吗,那你们吃什么?”
“辟谷前食灵花异草,当然也有弱肉强食,辟谷后吸纳天地灵气、日月精华。”
容逸似乎很快就接受了这个新认知,没再执着于这个问题,过了半晌,他犹犹豫豫地开口,“妖……都像你这般吗?我之前从未见过。”
裴听霜轻轻笑了一声,随手搁下筷子,“你们凡界对其他两界真是一概不知啊。”
“其他两界?”
“此世三界,凡界、灵界、天界,此间人间,人族地界,此下地府,阴阳族所居。此二族以阴山为界,出阴山二百里,便是黄泉。”
“灵界万族,花草有魂,万物生灵,则为妖,人生灵根,可承天地之力,则修仙道。凡界与灵界间有海相隔,应当就是你捞到我的那片了。”
容逸却突然出了声,“……修仙?真的有神仙么?”
裴听霜语中带着几分讥诮,“怎么,你也求神拜佛?”
“既然这世上有神仙。”容逸嗓音莫名有点哑,“五年前,人间饥荒,洪灾、瘟疫、蝗灾,仙人若知晓,为何不救?”
“五年前?”她笑起来,漫不经心舒展着十指,“我不知他们是否知晓,只是那时……他们大概在对付我吧。”
“为何要对付你?”
“因为我碍眼呀。”她笑吟吟道,“高贵的仙人,怎么能允许一只血脉卑贱的妖成为他们的同类,与他们共享这高高在上的身份呢?”
同类,一样的身份?
容逸心里一震。
她几近刻薄地道,“那些仙人大爱、泽被苍生的话,听听就好了。”
仙人不救人、不救世,只救他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