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逸心跳得猛烈,咽了口口水,鬼使神差地凑近了一点。
女子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唇色浅淡,眉头紧锁,耳根处和嘴唇下各有一枚浅浅的小痣,即使病容憔悴,也难掩美貌惊人。
话本子里的妖凶猛者青面獠牙、魁梧者遮天蔽地、妩媚者妖娆摄心。
容逸端详半晌,也没从这张脸上发现什么和人不一样的地方,嘀咕道,“和话本子里不像啊。”
然后他乍一抬眼,对上了裴听霜睁开的眼睛。
她眼底清明,瞳孔里浮着一层很浅的金光,明明没什么情绪,但那视线扫过来时,莫名显得极冷,让人无端生出惧意。
“……”
容逸下意识往后一退,身体失去着力点,连人带屏风一起重重摔在了地上。
他眼前一黑,慌慌张张从地上爬起来,背对着床上的人讪讪开口,“裴、裴裴裴姑娘,你,你你你你醒了?”
没人应答。
容逸深感羞愧,“裴姑娘,你可否听在下解释一二?”
还是没人回答,容逸把这理解为一种默许,解释道,“姑娘你别误会,我真不是一个轻浮的人,我就是想看看你怎么样了!抱歉裴姑娘,我……我不知道你醒过来了。”
“……”
容逸狐疑地回过头。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眼睛仍直直地盯着同一个方向,没有任何神采。
容逸挪开一步,小心翼翼喊,“裴姑娘?”
裴姑娘没法说话,连眼珠都转不了,在自己壳子里挣扎半天,无果。只能重新闭上眼睛。
于是一刻钟后的小屋里,探完脉象的徐大夫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一晚上?!就一晚上?!她就能恢复成这样?!”
“你说她刚刚醒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以我毕生医德发誓……唔!!”
容逸捂住徐老的嘴,及时保住了一位大夫毕生的医德。
见徐老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容逸松开手,语气颇为无奈,“事实就是这样,我今早确实看到她睁眼了。”
徐老视线在一站一躺两人身上游移,半晌,又不信邪的摸着胡子坐回床边,重新把脉。
容逸看他眉头越拧越紧,想到梦中的对话,迟疑一下,随后断然道,“一定是徐老您医术高超的缘故。”
徐老:“。”
“我就说您能治。”
徐老,“。”
“妙手回春,生死人肉白骨。”他比了个拇指,“您是这个。”
“……”
徐老竖起手掌示意他闭嘴,容逸立刻停下违心的奉承,低眉顺眼地让他确认。
几息后,他放下胡子,起身望向窗外,头一次怀疑起自己的医术。
难道他昨天诊错了?
其实这姑娘原本就没受多重的伤?
还是说,他其实是一个不清楚自己实力的神医?
这么想着,他忽然心花怒放起来,高深莫测地咳嗽了一声,“这个姑娘啊,我先按昨天那方子开点药,你稍待片刻,我去去就回。”
容逸忍着笑送徐老出门,等屋里没了人,他呼出一口气,站到床前。
裴听霜双眸紧阖,蹙紧的眉稍稍松了松,看起来还是那般奄奄一息的病弱姿态。
容逸压低声音叫人,“裴姑娘?”
床上的人纹丝不动。
可能是真的睡过去了。
容逸松了口气,行至书桌旁坐下。他伸手去摸自己最常用的那支笔,却摸了个空。
容逸,“……”
忽然记起前夜他将一支毛笔随手扔到了床边。
好像就是那支。
裴听霜还睡着,但容逸怕早上的事再发生一次,在床边徘徊一阵,在靠墙那边、裴听霜手侧发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他大喜,伸手去拿,极力避开女子的身体。
“容先生!”
来人兴冲冲推开房门,却在看到眼前一幕时哑了声。
多么丧心病狂的一幕啊!
他们敬爱的容先生正压在那位卧床的柔弱姑娘身上,两人身体几乎相触,而容先生撑在姑娘身侧的手——就是证据!
容逸被这一声吓了一跳,手一滑,险些压到裴听霜身上,幸亏他动作快,很快重新找到支点,拿着笔起身回头。
门前的陶业久久不能言语。
容逸对上他的视线,举了举手里的笔,试图解释,“我找笔呢。”
他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正准备开口继续解释,就见陶业神色突然惊恐起来。
而他目光所及,正是容逸身后。
一只手突然轻飘飘搭在容逸肩膀上,身后传来一阵衣料磨索的响动,有人在他耳畔轻叹了口气。
屋内突然被一股冷气浸透了。
女子嗓音低哑,指尖在容逸肩上虚虚两点,“找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