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房贷累累,却仍拒绝不掉,干脆躲到同事家去,妈妈又带着弟弟鬼使神差地打听到她的公司,去公司撒泼打滚,骂她白眼狼,念了点书就看不起农村家里,不顾家人死活。
同事窃窃议论,老板不堪其扰,把她叫到办公室谈话,命令她解决这个问题,否则辞掉她。
她好不容易拼出来的事业,不能就这么毁于一旦。
梦里,她拿着菜刀在家等他们,凶狠地喊着大家一起死。弟弟夺走她的菜刀,把她撞到地上,她吃痛,大脑顿时清明,醒了。
脸上犹自挂满眼泪,双眸恍惚。
“卫素瑶!”清忍嗓音当头一喝,“醒醒!”
卫素瑶触电般地坐起:“姑姑!”
冯芷郁晃了晃她,“你不去报到,在这里作甚?”
卫素瑶半个脑袋还沉浸在被家人盘剥压榨的崩溃中,一时不清楚现实发生了什么,张眼一望,四目都是黑黢黢的虚空,唯有遥远的灰色天际粘了一枚不甚分明的弯月,又细又薄,没粘牢,吹两口气就要掉下来。
她怔愣片刻,有些头绪,记起是迷了路,遇见一个小公公,要帮她拿肉包子。
“包子呢?”
冯芷郁拽她起来,呵斥道:“包子?你还没睡醒?起来,延禧宫的人在寻你。”
听见延禧宫,不用冯芷郁动手,卫素瑶自己就刷地起来了。
冯芷郁帮她拍了拍后背和屁股上的灰尘,替她拉扯齐整衣衫:“快去,他们就在前头。”
未等卫素瑶细思,冯芷郁已经推着她走。
卫素瑶跨过门槛,记起这是麟趾门,麟之趾,振振公子,小公公还在给他拿外卖。
“姑姑,这会什么时辰了?”
“亥时二刻了。”
卫素瑶一愣,晚上十点多了,她竟睡了将近一个半小时。
所以她的外卖,是出了什么问题,送不到了?
“我的包子...”
“包子明晚梦里有的是,先跟我走!”冯芷郁气不打一处来,秋兴都到辛者库找她要人了,这丫头还站着不肯走,于是她手下更用力地拽拿推搡。
两人往前移动一段距离,转过一道门,见到两个人影树立前头。
“找着了?”对面的人走近来,搭上卫素瑶的手臂,亲和道,“你跑到哪去了,可叫我们好找。”
扑鼻一阵浓郁花香,从这姑娘的发丝衣服里纷纷散出。
冯芷郁道:“小丫头迷了路,大约走得累,在墙边盹着了。”
那姑娘噗嗤一声笑,声音宛转柔美:“是个小迷糊。”
冯芷郁道:“秋兴姑娘,她不是故意的,惠嫔娘娘那边,劳烦帮着说说话。”
卫素瑶想起那日送首饰来的小姐姐,秋兴,原来是她。
正发呆间,脑门上有柔软的手抚摸下来:“好孩子,天晚了,咱们快回去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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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进延禧宫,迎面就是好大一棵银杏树,枝干高大虬壮,仿佛附了一层干柴的肌肉,树枝树叶之间漏进昏黄的光,往地下投出个硕大迷离的影子,把延禧宫正殿罩在其间。
秋兴的背影丰腴有致,从肩膀到臀腿,一路是曲折油润的走势。她穿青色长袍,树影碎光覆在她衣上,像是美人蛇的鳞片。步态袅娜,十分娉婷,小髻上垂下一簇珠子,随着走动一摇一荡,锱铢叮当。
越走进,越是亮堂。空气里花香四溢,浓郁挠鼻,卫素瑶初来不习惯,打了个喷嚏。
秋兴顿住脚步,回头笑等卫素瑶,那没有唇峰的一撇柔软嘴唇弯起,鼻翼的褐色小痣皱上去,“果真是漂亮。”
卫素瑶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在说自己。穿来的这具皮囊太美丽,招摇的美,被许多人夸过,可她至今仍不能习惯。
甚至陡然进入森森延禧宫,空气里都是妩媚女人味,再和秋兴这样的风韵佳人走在一起,她感到自惭形秽。
秋兴推门,带她进入正殿,对称布置的家具擦得锃亮而一丝不苟,正中间一方小茶几,一对紫檀木太师椅,后面是顶花鸟屏风,两侧珠帘垂顺,漾动细微的七彩幻光。
秋兴回头搭上卫素瑶手臂,亲切把她带上前,对着东侧珠帘道:“主儿,人带来了。”
卫素瑶微眯着眼,看到珠帘里头有个乌发垂肩的女子,倚靠罗汉床上,她看不真切对方的面容,但只觉是非常美的。
这便是惠嫔娘娘了,她不由感到一丝紧张。
惠嫔拖着懒洋洋的调子,“怎么才来?本宫等得都乏了。”
像是有些不快。
卫素瑶心底叹息,开局就扣分。
她恭敬行了个礼,“奴才卫素瑶,请惠嫔娘娘大安,奴才初来宫中,不认得路,才迁延到这时,叫娘娘见笑。”
里面的人轻笑一声,“不太聪明,但有自知之明,挺好,”她缓缓坐起身,“进来吧,让本宫瞧瞧你。”
卫素瑶看看秋兴,秋兴捏了捏她手臂,示意她赶紧进去。
她便掀了珠帘,稍一矮身,进了东侧间。
惠嫔穿米白色里衣,乌发披肩,肤冷唇暖,眼睛乌黑硕大,华彩照人。
卫素瑶惊艳不已,这简直像加了滤镜,长得自带毛戈平妆效,妩媚风流,太好看了。
康熙这货艳福不浅啊。
惠嫔似乎习惯了他人眼中的惊赏,傲然抬起下巴,瞥向卫素瑶,看了又看,“素瑶,你走近些。”
卫素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疑惑走上前两步。
惠嫔拉起她的手,抬眼盯着她脸瞧,眉头忽然一蹙,而后咯咯笑道:“妙,妙啊,神似元后,娇胜宜嫔,你是专挑好的长,合该到本宫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