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兰失望地啐道:“没出息。”
卫素瑶只是一笑,心想,她当然愿意为事业奋斗,可是在宫里能奋斗什么?
而且,从她看过的林林总总的影视剧和历史小说就可见一斑,康熙后宫一碗水端得很平,地位尊者要么出身尊贵,要么能生会生。比如著名的惠荣宜德四妃,出身都一般,不是能生就是会生,尤其德妃,是既能又会,所以成为最后赢家,讲到底,后宫女人想上位还是拼肚子...等等!
她自从穿越来,总觉得遗漏了什么重要信息,这番思索中,又屡次搔过那信息,几乎呼之欲出。
她极力地想着,是了!德妃!在她看过的某部宫廷剧里,德妃被称为乌雅氏。
卫素瑶的眼睛里腾地燃起火苗,灼灼盯住沫兰,心中复杂难言。
德妃就在眼前,她竟到此刻才知。
这个感伤境遇、心灰意冷、要把衣物首饰诗抄全传承给她的姑娘,竟然是未来的德妃。
真是太出人意料。
卫素瑶心砰砰跳,倏然笑出两声,激动握住沫兰的手,“沫兰,人的命运,不到最后一刻都说不准,柳暗花明,置之死地而后生,逆风翻盘,都有可能发生在你身上,你的好运在后头。”
她把诗抄放在沫兰手里,“你一字字抄的诗,舍得给我做嫁衣裳?”
沫兰懵看卫素瑶,不明白她何出此言,也许为的安慰自己,也许为的拒收赠送之物,她要这样不择手段。
什么好运在后头?难道在皇城边角的辛者库婢女还有凤凰于飞的可能么?卫素瑶为了好吃懒做,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还说得那样一本正经。
沫兰无奈摇了摇头,这个傻阿瑶,不推一推她,真就赖着做个奴才了。
她盈盈道:“阿瑶,可你只做普通宫女,怎么把我调出辛者库?”
屋外金光从门缝底下四射进来,一道道印在墙上,卫素瑶站在光的栅栏里,心情畅快,“那我就努力做一等宫女。”
沫兰眼里泛起笑意,“这样就能吗?怕是不够。”
怕是不够。
“我听说,各宫用人都有规制,不能随意增添人手,惠嫔娘娘怕也做不了主,”沫兰湿漉漉的睫毛一颤,“还是求皇上比较管用。”
“先求惠嫔试试。”卫素瑶固执道。
沫兰似乎料到她会这样说,平静地手握木盒,低头看那卷诗抄,不知在想什么。
卫素瑶见日色渐醺,金色光线逐渐变橙变红,“不行,我得过去了,若真惹惠嫔不悦,这事就黄了。”
沫兰点一点头,忽说:“你过来。”
卫素瑶只道她有什么话说,坐回炕上,凑上前去。
沫兰从方盒挑了一支白玉芙蓉簪,斟酌一番,纤手拈簪,小心翼翼地插上卫素瑶发髻,身体后仰一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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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素瑶动身的时候,夕阳终于收敛住最后一丝光芒,在屋瓦上留下一抹冷玫瑰红。
她跟冯芷郁告别,嘱托她帮忙照料沫兰。
冯芷郁给出两个字,“放心。”
卫素瑶知道,冯姑姑说话,即使二字,重量也在千钧。
她踏着暮色离开辛者库,路过一排排晾衣架子,青红衣裙迎风起舞,蓝灰天际有几只乌鸦嘎嘎飞过。
走了很久的路,终于到了东六宫,相似的小方格形制,走不完的墙。
她一间间辨认宫门匾额,上面的满语字写得妖娆,扭头看天色,原来夜幕早已笼罩上来。
深蓝色天空,当头挂了一盏弦月,灰色云层像青烟缭绕月前,夜色并不明朗。
她停在一道新的琉璃垂花门前,再次抬起脚尖看门上蓝底匾额,然而压根看不具体,眼前事物糊在一起,要是有个手电筒就好了。
“麒...麒趾门?”
怎么好像刚才也来过的?
糟糕,迷路了,真是没有一点方向,早知道应该问一问冯姑姑的。
她不免有些着急,还想着讨好惠嫔,结果头天上班就迟大到,不知惠嫔要怎么想?印象肯定坏极了吧!
夜间热风吹拂着她的脸,像是一只热乎乎的大手在抚摸脸颊,她烦躁地撩开贴在汗津脸上的碎发。
饥饿与疲累在停下来的一刹那全部涌来,她一时感到气馁,索性蹲在墙根,以一个舒服的姿势静思对策,因脚底生疼,又把花盆底脱了,吹吹脚汗,反正大晚上的也没人。
正侥幸,上天像存心捉弄人,偏就派了人过来。
卫素瑶一听脚步声,赶紧把鞋穿上,踉跄扶墙站起,但是一踩地,发现不对,穿反了,真恨不得打自己两下。
“真是大胆,当众脱鞋,体统何在?”
来人声音清越而有磁性,语调不疾不徐,随夏夜清风送到她耳畔。
卫素瑶先是被吓了一跳,后来听他说的虽是谴责字句,但语气中并无叱责之意,威严而略带宽和,就像冯姑姑责骂她一般。
她心里安定一半,笃定这应当不是内务府管事的太监。内务府太监,大多被996折磨得有点心理变态,哪个不扯着公鸭嗓阴阳怪气的?这铁定是伺候体面主子的,平时地位高,所以威严,又因工作氛围好,所以和气。嗯,定是这样。
卫素瑶胆子渐大,坐回墙根,调换左右鞋子,一边穿一边说:“我的脚忙活一天了,得让它休沐片刻,是不是这个道理啊公公?”
“公公?”那人一愣,旋即笑道,“嗯,是这个理,你的脚闷在里边一天,该出来放放风。”
卫素瑶却敏锐地不放过任何一个字眼,心底一吓,“咦,你不是太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