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夫人……不必麻烦,洗净之后,明日同样污秽,反反复复,不胜其扰,这些时日,为夫早已习惯,这病……同样如此。”
萧云野望着已被妻子重新换上药的腿,语调似无波无澜。
孟桑榆眸光闪了闪,难得察觉出来眼前的男人情绪细微的波动,她还以为他真的泰然处之,这分明在意极了。
“我瞧着腿上的伤愈合得不错,明日夫君就能跟家里一块儿同食了。”
萧云野胸腔鼓起,裹着喉咙哑声道,
“这便好了。”
“我抱夫君回厢房去吧,夜里有些凉了。”
孟桑榆低声开口,看了一眼还在一旁捣鼓木板的萧朗,轻声道,
“二弟正帮夫君制床铺,不便扰他。”
萧云野抬眼凝了一眼直直看向他的妻子,乌黑明亮的眸子似乎就在等他的一句话,终是妥协般叹了口气,哑声道谢。
“如此,多谢夫人。”
话音刚落,整个人被一个并不宽大的怀抱拥入,随后腾空而起,被女儿家拦腰抱进怀里,稳稳当当的将他抱着进了厢房。
孟桑榆将人抱回厢房,小心放下,站起身垂眼望着躺在床上的男人,轻咳一声不动声色的摸了摸鼻尖,她这怎么跟山大王抢了新媳妇抱着入洞房似的。
“夫君,好生歇息。”
遏制住莫须有的联想,孟桑榆转身就要离开,被床上的男人气弱的叫住。
“夫人,可是怪罪为夫?”
他这话说得奇怪,孟桑榆回头,微微蹙眉语调中满是疑问,
“我为何要怪罪夫君?”
“夫人这些时日本就屈身于外屋,连一张像样的床铺都无,现下二弟本将替夫人做新铺,也叫为夫抢了过来。”
他垂下眸子让人看不清神色,声音弱极,
“为夫本就愧对于夫人,从你嫁来至此,还未过上一刻的清闲日子,如今还迫着你如此,夫人可是怨我。”
他本就病重,语调微弱,只留着一颗枯黄的脑袋对着孟桑榆,倒是更显得有几分可怜之意,孟桑榆本就不在意那什么新铺,瞧着眼前之人所言,心中微动,缓缓摇头否认。
“我不怨你,为你做二弟总会更细心些,这样更好,新旧与我而言,没什么区别,夫君,别放在心上。”
看着这人不再言语垂下的头,孟桑榆重新往外走,
“我去将药取来,夫君喝了药再好生歇着。”
堂屋内的蜡烛还在燃烧,老夫人跟许氏正在按照莫妙娘的说法帮忙赶制,孟桑榆走近两步,看着莫妙娘手里灵巧的针线,眼底满是惊叹。
“妙娘,你真厉害。”
她毫不吝惜的夸赞让莫妙娘眉间染上几分笑意,轻轻道,
“嫂子,我也就会这个,日后你若是有需要,尽管找我,不必客气。”
孟桑榆应了一声,看了一眼夜色语调带上丝丝关切,
“夜深了,还是莫要用眼过度,不若明日再弄?”
“无事,嫂子,白日我跟娘没空,夜里总是要赶制出来的,就熬这一日,还能早早睡上。”
莫妙娘眉眼带笑,
“嫂子可是累了?今日万般辛苦。”
她再累又怎么比得过整日在山头上顶着烈日暴晒的三人,孟桑榆缓缓摇头,
“怎会比得过你跟娘的劳累。”
莫妙娘跟许氏眼底满是疲惫,却是带着和缓的笑意看着孟桑榆,婆媳二人心里清楚,她们俩人若是留在家中照顾,做得不会比孟桑榆好,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孟桑榆进伙房端了药回厢房,熟练的给人喂了药,随即将碗放置到一边,凝视着床铺上的人轻声道,
“夫君,昨日我上城里,打听到押送我们回来的官差已经离开。”
“刚才跟家里说了,二弟不甚在意便并未多言。”
萧云野眸色霎时间沉黯,沉沉的应了一声,
“二弟莽撞,夫人不必与他多费口舌。”
“可是还有话要跟为夫谈?”
这人可真是比那个傻子强了不是一星半点,想到此,孟桑榆的视线下意识落在眼前人的腿上,轻叹了口气,不若如此,怕是萧家断腿的人也不会是他了。
“前日夜里,屋外有人来过,估摸就是城里来人探听虚实,因而那日我才说了那些话,若是夫君听了几言,莫往心里去。”
萧云野浓色的瞳孔里映着眼前赤诚坦白的女子,眼皮微掀,唇边扯出一抹笑意,
“夫人用心良苦,为夫岂会不识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