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台上,祈春神女迟迟没有下去。
言书玉低身对小男孩说道:“神女姐姐怎么不飘了呢?”
小男孩脸稍微红,似乎被激到了,他抬头,大声道:“神女姐姐!快下来呀!”
身边也有人跟着喊道:“祈春神女!”
神女恍惚了一下,然后跳了下来。
身姿翩翩,却稍显僵硬,幸运的是,台下群众依旧热情高涨。
可当她踩到另外一棵树上的树台上时,脚下的台子却轰然破碎,她尖叫一声,受到了冲力后,慌乱地往旁边扑去,整个人以一种狼狈的姿态倒在那颗树上。
脸上绣着梅花的面纱,和手里拿着的灯笼都掉到群众里。
众人安静了下来。
因为祈春神女的那张脸,似乎与昨日不同。
言书玉抬头,帷帽下的声音低沉却不能让人忽视。
“昔日王爷世子,今日怎么成了祈春神女?”
“李丛,罪恶的你有资格代替为那么多人祈祷吗?”
众人安静了一瞬。
白玉京的状元酒案件,以及真凶世子李丛,是为众人所知的。
昨日李丛尸体消失一事,也在坊间有所传闻。
“真的唉!”人群中,有热心的大娘发现祈春神女的那张脸蛋很像前段时间“状元酒”大案时画像上的李丛。
李丛挣扎着爬起来,但动作吃力。
这个时候,陈容大娘站了出来:“昨日不是说李丛在仓库里尸体消失了吗?!我今早还将此时告诉大家了呢!怎么现在又出来了!”
陈容大娘就是昨日与李八一起冲进去救他们俩的人。
一些上了年纪的大娘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毫无意外,她们就是陈容大娘的听众。
“这个呀,很简单。”言书玉道,“容我道来。”
“其实,当时躺在地上的,并不是尸体,试想一下,那天窗只能容纳婴儿出入,成年男性的尸体怎么能从那里出去呢。”
“而仓库内又没有别的出口,我也曾想过是不是陈容大婆和李八联手,开门那一瞬间将李丛带走。但后来结合我们所见和情况,发现那并不可能。”
“所以我就想,当时在地上的,并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一个可以从天窗自动出入的,头部。”
他话音落下,众人俱惊。
“是的,只要将头部一侧往远离蜡烛的一方靠,然后将绳子系在头部上,趁骚乱时,把绳子拉出,头就会从天窗飞出去。”
“那身体呢?”陈容大娘道,“你们不是说,你们看到了身体吗?”
“用雪堆成的。”言书玉伸手,接住了外面的飘雪,“用雪堆成,然后套上李丛的衣服,加上烛光昏暗,情景特殊,任谁都会觉得是李丛吧。”
“解决那堆雪的方式,就是那蜡烛,燃烧后,雪融化成水,余下一些飘雪,也可以解释为从天窗飘入。当然啦,这个解释站不住脚,只要当时稍微观察,就会发现仓库内的水和雪都不是正常量的多。”
言书玉指着穿着神女服饰的李丛:“你现在还活着,就是最好的证据!”
李丛爬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言书玉:“姓言的,我真是小瞧了你。”
“不对啊!”陈容阿婆道,“那么当时头颅的主人是谁,从天窗飞出去后,谁取回了头颅?”
“我想,昨天的李丛应该和今天一样,穿着神女服饰,举办灯笼秀吧。”言书玉道,“你一早就换好神女服,准备好纸灯笼,将头颅拉出后,其到手的那一刻,就放入灯笼内。”
“因为你穿着飘纱,动作又在天上完成,下面的人看不清,也情有可原。”
底下窃窃私语,都在后知后觉地感慨昨日神女的舞姿后来确实变僵硬了。
“头颅的主人我尚未知,但可能与最近的无头尸案子有关。”言书玉严肃道,“但李丛,你与此脱不了干系,我会带你去官府里。”
李丛忽然冷声道:“言书玉,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想知道。”言书玉的回答很快从帽下面传了出来。
李丛微微诧异:“你回答这么快,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你做这事情完全没有动机,在我面前消失,能得到什么?在这里隐姓埋名的机会吗?那样子不费力气的方式有大把。为了这个机会,身子不好的你甚至还要学习怎么当祈春神女,何必呢?”
寒风瑟瑟,底下的群众不知不觉已经集结。
李丛的语气中透出一种落寞:“是的,我为此还要辛苦学习空中舞,累得很。但是,这是神女教我的......”
他的眼眸中逐渐汇聚起了一种向往:“她说,会带我飞向那圣洁的仙山。”
看到他宛若崇拜邪教的眼神,言书玉捡起一个石头,往他那扔去。
周围围观的群众大多都是知道李丛之前的“状元酒”事件的,对他也是仇视,于是纷纷效仿言书玉,朝他扔东西。
李丛向下望去,不理会仍在他身上的秽物,而是定定地看向言书玉:“言书玉,你没发现自从你从庄子里出来后,周围一直有人跟着你吗?”
“嗯。”
“凭你那三脚猫功夫,可打不过这么多人。”
言书玉反问道:“那你猜,为什么我现在在这里揭发你,他们却没来帮你呢?”
李丛往周边望去。
言书玉的手扶上了帽檐:“你给尸体套上你的衣服,放上你的物件,又将头颅涂上相似于你的妆面,就能让我以为那个是你。那么我为什么不能也这么做呢?”
话音落下,带纱的帷帽落下。
风雪中,一个穿着蓝白男款服饰,长发挥洒的秀丽女子仰头望着李丛,眼神冷峻。
宽大的袖子在她身边飞舞,玉手从中伸出,接下了少女吐出的黑色丹丸。
她再开口,就是一道清丽的声音:“我是唐君虞,认出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