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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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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晨一笑:“将来还是我带你去看吧。”

暑热渐渐褪去,便有秋高气爽之感。

媛媛这几日有些疲累,或因天气转变,皇子病了一场,咳嗽得满面通红,难受的时候就搂着她脖子哭:“嬢嬢,嬢嬢……”

媛媛听着他本来软糯的嗓音变得喑哑,就心如刀绞,喂他喝药,他又不肯喝,医官之中擅长小儿方脉的人倒是日夜守在含凉殿,不停地给换方子。

她生怕孩子烧起来,几乎是得空就陪在他身边,亲自过问汤药和吃食。

然而太皇太后的情况越发不好,偶尔醒来又总念叨她,她只得又往弘德殿去。

好在过了十来日皇子见好,压在她心上的石头才被搬开了几块。

这日她又去弘德殿,说起给傅楚楚的婚事:“陛下本想给咸宜从清贵之家中选驸马,不过忆起今年登科的探花郎是个才貌俱佳之人,便有意选他尚主。”

探花郎的容貌自是差不了的,想到这里,太皇太后又想起了吴王妃的姿容,的确令她不满,然而她人已入了王府,她又不能拆散了傅晨的姻缘,便也只有惋惜的份。不过她这次有心过问:“咸宜那个性子,总得让她看过才好,免得日后闹起来,再让人说天家公主骄矜妄为便不好了。”

“是,妾已让咸宜见过他了,她没说什么不好。”

探花郎是个礼数周全之人,且是才貌双全,也是击鞠的一把好手,傅楚楚见过后自然没有不满。前头傅祯在金龙殿办击鞠赛,特意让他和傅楚楚打了一场,他对公主赞不绝口,因而才要定下这门婚事。

不让傅楚楚挑嘴便是好的。太皇太后听罢倒也放了心。

傅祯只有咸宜这一个女弟,自是不愿让她离京,便让宗正寺在京中安仁坊给她建宅,将作监把故去的楚国大长公主宅扩建,敲敲打打了百余日才让皇帝满意了。

即便对驸马没多挑剔,可傅楚楚到底没有对这门亲事有多期待,眼看着婚期越来越近,她也没半分高兴,只管日日在含凉殿陪着鹦奴玩。

公主的汤沐邑和婚礼细节自有宗正寺和礼部张罗,媛媛则是给她考虑得细心,这时正在看杜尚宫递上来的随侍公主府的人员名单,而后又冲傅楚楚道:“你自己看看。”

傅楚楚摇头:“怪累人的。”

媛媛苦笑道:“明明是我在累。”

见她兴致不高,媛媛就问:“怎么,有心事?”

她说得干脆:“没。”

媛媛就笑:“婚期就要到了,你若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尽管和我说,别是出了宫各种不自在。哪日回宫来和我抱怨,我的脸要往哪搁。”

傅楚楚招呼乳母把鹦奴抱走,这才说:“陛下没把我嫁去回纥,我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阿婆三病五痛的,我也不好推脱什么。”

她并非不满意驸马,也不是给媛媛难堪,而是她不想成婚了。

先前她看傅祯礼重皇后,出双入对,可他后来专宠一个奴婢,甚至有意冷落皇后,她心中多有不忍。而她的驸马只有她一个娘子,谁知将来他背地里会做出什么事来。

人心复杂,又如此易变。倒不如一个人清清静静来得自在。

可傅祯和她说太皇太后病重,总是放心不下几个孩子,她当时真想说她去寺里为阿婆祈福好躲过这门婚事,却到底是忍住了。既然她没有不喜欢驸马,总比将来他国再来求亲,而傅祯改了主意把她给蛮夷要好。

于是她说:“往后驸马敬我即可,我也不求别的。”

媛媛却是说得郑重:“驸马是臣,你是君,他岂敢放肆。”

中秋过后,咸宜长公主傅楚楚出降驸马都尉杨稳,天子唯一妹的婚礼办得异常盛大,婚车经过的地方,火把险些烤焦道路两旁的柳树,武侯铺里的武侯和金吾卫提着精神防止起火和其他意外事件,以免在这样喜庆的日子里惹了圣人怪罪。

傅楚楚成婚后,傅练就越发来含凉殿来得频繁,鹦奴也常常得到他带来的玩具,俩人倒是能玩到一处去,鹦奴喊六叔就喊得勤快,渐渐的能说上几句简短连贯的话,如今能干脆利落地说不少话了,常常也逗得人发笑。

有时媛媛觉着多亏了太皇太后给他起的这个乳名,不然怎么学舌学得这般快。

她和太皇太后说起时,老人家不免一笑,转而就又进入了梦中。

近来皆是如此。不必傅祯去逼尚药局和太医署的医官说实话,她也能看出,老人家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季了。

太皇太后似也感受到了大限将至,却不忍心看皇帝和皇后担忧,便不愿让他们来侍疾,而是说:“弘德殿的人多,伺候得了我一个。皇帝有政事要忙,皇后有鹦奴要照顾,不必日日都来我这,去吧,去忙你们的事。”

这日天虽冷,媛媛照常去弘德殿给太皇太后请安,伺候着老人家午歇后便又回了含凉殿,见三妃均在。

她们想尽一片孝心,却都被青岚挡了回去,这才来问皇后。提及此事,媛媛神色不佳,她们心中便有了数。

隔日她们又来了。贺贵妃又给媛媛带了书画品论的书并先人真迹,媛媛倒有兴致与她一道看了起来。韦德妃和郭贤妃则带了新做的冬帽给鹦奴,给他试戴后便在一旁看着傅练和鹦奴掷骰子。

小孩子尚不会玩樗蒲,傅练又佩服于韦德妃玩樗蒲的技巧,便求她指教。

到底是男女有别,他到皇后这来还算正常,几个妃子那里他不敢擅闯,因而今日得见韦德妃,赶紧向她请教。尽管鹦奴在一旁捣乱,他也没觉扫兴,在韦德妃的指导下,渐渐把掷骰子玩得顺手了,以期将来也能连得最高彩。

可是鹦奴看六叔不比平时爱搭理他,便去抢他的骰子,趴在小几上,够到骰子就往嘴里塞。

郭贤妃立刻去阻止:“这个不能吃。”

越说他越往嘴里放,他不光鼓着腮,连嘴都闭了起来,一双葡萄似的眼睛看着她,像是炫耀似的故意气人。

郭贤妃当下惊得脸都红了:“小祖宗,你可别吓我,快吐出来。”

韦德妃也在旁边急声道:“鹦奴好孩子,快吐出来。”

媛媛闻声放了手中东西,赶过来一看,恰见傅练正一伸手,那骰子就落在了他手上,傅练却又嫌弃得一哆嗦:“鹦奴,这上头都是你的口水。”

鹦奴却把小手往嘴上一盖,得意地笑。

宫人端了水进来,傅练草率地洗了洗。

媛媛一边给鹦奴擦嘴擦手,一边和他说:“病从口入。下次再这样,又要吃药了。”

“吃药”二字实在骇人,鹦奴的眶中立刻蓄满了晶莹,小嘴撇得很不好看。

哭声乍起,几个女人忙不迭地哄,却不抵傅练一句话:“你再哭,我往后不跟你玩了。”

鹦奴消了声,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傅练,却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他又要哭。这次傅练说:“我走了!”

鹦奴摇着头,张着双臂道:“六叔不走。”可那眼泪还是不停地往外滚。

郭贤妃抽了帕子边给他擦泪,好言哄着:“不走不走,六叔不走。鹦奴也不哭了。”

殿内安静下来,贺贵妃不免一笑:“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将来鹦奴不听话,喊来六叔就是了。”

郭贤妃却笑:“那殿下需得让六叔晚几年娶妇,不然将来鹦奴再哭,六叔往来京城一趟可太麻烦了。”

媛媛才操心完傅晨和傅楚楚的婚事,一想后边还有四个亲王尚未纳妃,将来宗室之中也不知还有多少这样的事需要她过问,有些头疼。

再一看傅练,他脸红得仿佛开的紧簇的红梅一样,果然是不好意思了。

她无奈摇了摇头,由着他和鹦奴玩,她则和贺贵妃继续到案前去看书,这时却听外头有人来报——

“殿下,陛下请您速去弘德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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