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有说有笑,怎的见了本尊便这副神色?”照夜栖狐疑地打量着她。
祁筠摇着头退了两步。
萝浮看上去想要解释,祁筠拼命地朝她使着眼色,萝浮也不好再开口。
照夜栖心中疑惑更甚,他视线渐渐下移,注意到祁筠身后藏着什么东西,心头一凛。
抬手便是一道掌风。
暮春时节,漫山遍野的杏花,深红浅红如汹涌的浪潮,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荡漾着,连地上都铺了一层嫩嫩的红,走上去足袜生香。
但照夜栖那一掌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却也在倏忽间卷起一阵狂风,于是所过之处虬枝簌簌,花落如雨。
祁筠察觉到他要动手,惊恐地退后,萝浮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那道攻击便精准地落到了祁筠身后藏的那物什上。
强劲的掌风将落花卷起,祁筠重重地跌落在地。
那物什也应声落地。
只听“啪嗒”一声。
碎裂成粉末。
满地落花被重重抛起,又在二人的眼前飘飘忽忽地落下。
隔着纷飞错乱的花影。
照夜栖看见了祁筠眼中噙着的那抹泪光。
有些刺眼。
他来时本不觉得祁筠有所图谋,毕竟要真是居心叵测,又怎会这么早露出马脚,但方才祁筠一系列的反应实在可疑。
可祁筠此刻的神态又莫名的楚楚动人。
照夜栖的视线缓缓下移。
他看清了那被他随手震碎的东西。
金光熠熠,在摇曳的风声和皎白的月光下无声地跳跃,像是点点碎芒,游曳于苍茫大地。
只是因为碎得太过分,因此即便有微光,也是极不显眼的。
照夜栖指着那满地的碎金,问道:“这是何物?”
祁筠低着头抿唇不语,连看他一眼也不曾。
照夜栖见着她这般姿态,以为她怨他,又想到她单独和萝浮一同时的笑颜,声音骤然沉了大半,“不过是不值钱的玩意儿,碎了便碎了,本尊赔你一个便是。”
令人窒息的寂静。
半晌后,祁筠才抬起头来,双眼隐约含笑地望向照夜栖,低低应了声“嗯”。
照夜栖瞧出她眼底的畏怯和那丝不易察觉的怨忿,“你对本尊有怨气?”
“不敢。”祁筠的声音似压抑着哭腔,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这哪里是不敢?照夜栖还待再说。
祁筠先一步感知到他的情绪,赶在他怒气发作前起身,匆匆忙忙一瘸一拐地往山下跑了。
萝浮是个胆大的,忙捧起那碎金三步作两步到照夜栖跟前,“尊上,您这下可真伤透祁姑娘的心了。属下还未见过她这般伤情模样。”
浮光见不得萝浮这般做作的语气,便恶狠狠道:“此话怎讲?尊上还未追究你们私自出风涤斋的过错,你们倒还委屈上了!萝浮,尊上布置的任务分明便是叫你好好看着祁姑娘,这雁荡之丘不比他处,也是她能随意走动的吗?万一冲撞了……”
“闭嘴!”照夜栖眉心拧起,已然十分不悦。
萝浮是真的有些委屈:“属下也不是有意要带祁姑娘出来的。只是姑娘前几日听说尊上的生辰将至,便想着要好好给尊上准备一个惊喜。可整日困在那府邸能准备什么?因此姑娘这才哀求我带她出来逛一逛,属下正是牢记尊上教诲,寸步不离地跟着姑娘。哪里会出什么事……”
生辰礼吗?照夜栖自己都快忘了生辰。他指着那堆几乎碎成齑粉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姑娘想着寻常的玩意儿怎么能配得上尊上,便想要亲手做一个生辰礼。她见街头卖的金簪由金丝草做成,颇为别致,因此我们才来这西碣山亲自采了此草,姑娘不眠不休了五个晚上,这才将同心锁做好,尊上的生辰远在四月下旬,姑娘害怕尊上提前发现了,我们来此把同心锁收起来。”
照夜栖眉心蹙起,长袖一卷,收起了那滩金粉,什么也没说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