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听阿福说过,说韦恩夫人说一不二、尤其是担任韦恩企业掌权人的那几年,在电话里和时任市长吵起架来也从没落过下风,比如“什么叫做你不喜欢我说话的语气?”,比如“就让他们试试来阻挠我吧。”(这些句子被随手记录在一些早年的纪要和备忘录上,比起那些静态的照片,阅读这些生活化的语句显得尤其让人触动)有时候他也会想,如果妈妈看到他们两个把自己的生活过得一团糟、过得像现在这样一言难尽,不知道会有多生气——也许会让他们两个一起滚出家门、三天不准回家里来吧。
但也得等斯特凡诺醒了再说。
送医及时,小韦恩先生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也还记得要交代清楚药品名和服用剂量,头两天的急性期治疗之后虽然各项指标已经恢复正常,但人却一直没醒。也许是药物残留、也可能是其他原因,等到最后辅助设备撤除、医生说“保持观察、随时可能会醒”之后,他们就把斯特凡诺转移回到市郊的韦恩庄园了。
什么时候会醒?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再不醒来、时间再这样拖下去,就要开始担心脑损伤了。
离开海洋馆之后,布鲁斯再见到弟弟的时候、斯特凡诺醒着在洗胃。他不太确定人群中斯特凡诺有没有看到自己,再后来就是仪器连续报警、医护人员把他推去急救,然后就是漫长的、无穷无尽的等待。
今日清晨,布鲁斯和往常一样推开房间门。
等目光触及室内、他的脚步猛地停下:——没人。
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很多念头:
是有人闯进来?——不,这不可能。重建并且连年修缮的韦恩庄园几乎像是堡垒。
是失踪了?——也许连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一只手抓紧了门把,几乎是立刻拿手机调阅定位信号:斯特凡诺的脚环还没到摘除的时间,那枚象征着稳定的绿色光标此时一动不动,正和自己的定位信号几乎重合——他就在这栋房子里。
黑发男人随手丢下手机。
他转身出门,首先打开隔壁房间的门进去找了一圈、不是这里;于是他关上门,毫不迟疑地再走去下一个房间。
走过那些干净整洁的走廊,穿过那些盆栽和挂画,布鲁斯·韦恩找得很认真,顺着卧室的位置逐渐往外、仔细地打开走廊上的每一个房间——就像是他们小时候在这座巨大的建筑里玩捉迷藏一样。
……直到最后,那是三楼的最后一个房间。
房间里贴墙有一片很大的衣柜,平时不太有人来这里,柜子里主要放着的是床品,衣柜的门此时没有关好、正从底部垂下来毯子的一角。
韦恩先生在衣柜前驻足,最后轻轻拉开木制的柜门:
斯特凡诺在衣柜里面睡着了。他的脊背蜷缩着,卷着一张毛毯。也许他是找到了最安全的地方。
今天的天气很好。清晨的朝阳是金橙色的,风穿过敞开的窗户,把屋里乳白色的纱帘吹得像翅膀一样扬起。
布鲁斯将柜门再往外拉开一些,好让窗外投进来的晨光能照进这点秘密空间。
他在房间里的地毯上坐下。他擅长等待。
这回他没有再等太久。
太阳升得很快,明亮的日光挥散了那些缠绵的梦境。他看着斯特凡诺眼睫颤动、缓缓睁开一些:“早上好,斯特凡。”
布鲁斯又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斯特凡诺似乎终于从漫长的梦境中拉回了神智、转眼看向他,隔了几秒才哑声说:“……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