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灰败昏暗的废墟里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响动。
无人在意的晋仙炼丹塔旧址处,原本高耸成山堆的石砖木材倏忽掉落几块,在布满碎屑尘埃的土地里跌出回声。
一只漆黑的触角小心翼翼的伸了出来。
在地上摸索了半晌,见确确实实无人在意它这里的小动静,触角随即在附近划定一小部分的安全区,小心翼翼地将整个身子蜷缩起来,包裹着什么物件,一路从已经坍塌的炼丹塔中滚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芒光一闪,自上而下忽袭一张洁白帷帕,将这只多足强智的妖魔密不透风网了个彻彻底底。
怎会如此?!
已经初步通识人性的魔族不知道什么叫守株待兔请君入瓮,它算是一同前来的魔族中最聪明的一个,在智力上遥遥领先其余四只不通人性的家伙,因此平日里有什么对外决策,往往都是它来定夺。
这次也是一如既往。
察觉到那个看它们不顺眼很久的人王最近动作频频,它们自然要先下手为强———兵分两路,一半魔去提前启动计划,一半魔留在地下城,伺机吞吃最后的盛宴。
结果两边都失算了…
危急时刻,它将身边的大脸怪魔族毫不犹豫地推出去吸引火力,从而借此隐藏自己的存在,在大清洗过后寻找机会逃出生天。
感受到脑海里一个接一个灰掉的联络锚点,这只多足魔族在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帷帕中勉强活动有毒的触端,将腹中之物藏得更深入些。
魔族没有感情。
尽管与其余几只魔族已经共同生活了堪称奇迹的十余年,它依旧没学会任何属于人类哪怕类似人类才能拥有的感情,面对“同伴”一个接一个的离去,它只是漫不经心的想,太好了,这下我能独吞一整个荆城的血肉了,也许,祂能借此挑战还在魔眼之隙底下重病养伤的魔尊。
它畅想得很美好。
但这个被天道厌弃的种族的理想,似乎从来不会实现。
“死虫子,蹲了这么久,总算让我逮到了。”
在它看不见的遥远空顶,来自不周仙岛的神秘人士随意坐在先前被剑气打出来的地下城天幕缺口处,帷帽衔接处偶尔露出来的发丝比洁白无瑕的布匹更飘逸更透明。
明明是晨曦升起的晴朗天气,身处在太阳底下的人却还是似雾一般虚虚实实,叫人看不真确。
侥幸生存的魔族不认识她。
但它可能预感到了些东西,于是它尽可能地调动黄灰步足,将一注即死的毒液尽数喷薄在帷帕上,只要争取到一点点时间来消化掉它怀里这截东西,只要一点点时间…
“还能动这么多手脚啊,也罢,上天有德,死前我替你修理一番遗容,也算是全一场相逢。”
悬在头顶的第一对触角应声而断,过了足足两个呼吸的时间,多脚魔族才后知后觉那直冲天灵盖的疼痛。
第二对触角紧随其后,这下它是真的慌了手脚,十五对步足在同一时间朝着不同方向胡乱挥舞,忙里忙外,想要趁人不备偷袭那个抓住它的不明人士,谁知这不过是徒劳,越挣扎它反而陷地更紧,渐渐地,就连最细小的那对步足也无法挣开裹死在它身上的束缚了。
“喂喂喂,”来人不耐烦的哼哼两声,语气平静里带着嫌弃:“别弄脏了我的缚灵袋。”
“将剑骨交出来,咳咳,我给你一个爽快死法,毕竟我也不是什么魔鬼,不喜欢看昆虫爆浆爆脑爆脾肺的猎奇画面。”
多脚魔族决定殊死一搏。
它假意不再挣扎,老老实实安顺下来,却在来人伸出手的下一刻狠狠将尾部的钩状毒足浮起,结结实实给了她手掌一口。
这是它的精毒,两个呼吸之内,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修士必定倒地不起,毒杀身亡,届时它再慢慢啃食这不知名材质的缚灵袋,然后找地方慢慢消化好不容易抢救出来的,这在丹塔底下镇压着炼尸数万的唯一半根天生剑骨,自然破局无忧!
下一个瞬间,魔族感觉浑身轻飘飘的。
低头一看,哈哈,原来是脚都没有了。
它的尸体被缚灵袋吞噬,污渍转瞬即逝,就像它不曾蛰伏这么些年,没有在人世间留下任何痕迹。
“果然啊。”
玄五咳嗽两声,解开缚灵袋,还顺手将那半截骨头在袋布上擦了擦。
天真的臭虫,她本就是个死人,又何谈被毒死这一说法?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早诛为妙。”
“您说呢?圣女大人?”
一道恢宏剑气席卷破空而来,意不再伤人而是夺宝,只是那伸缩随意的缚灵袋也不是凡物,一松一紧之间,那截面锋利的剑骨被高高掷上天空,霎时间不见踪影。
那道疾驰而来的身影气喘吁吁,神色莫名。
“我不是什么圣女,我是青云闻意,阁下又所谓何人,为何屡屡生事?!”
“我?”
帷帽下人影绰约,笑的见眉不见眼。